橘子:气味儿
气味儿
山东德州 橘子
我有个毛病,每每拿起一本书,打开来,总要先闻闻气味儿,那种淡淡的纸香和墨香混合在一起的味儿是很美妙的,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小香囊,书一打开,香味儿啪一下就散开了。
我也喜欢闻各种叶子的气味儿,掐一片嫩叶,手指头肚一捻,鲜嫩的汁液顿时就活了起来,涩涩的柳树叶,甜兮兮的榆树叶,古龙香水一样的茶树叶,最奇妙的是薄荷叶,放在鼻尖闻够了,直接就扔进嘴里嚼,通透清凉,一下就钻到了心底里。我还喜欢闻馒头的气味儿,掰开一块儿,整个鼻子都趴在上面,使劲儿吸一口,浓浓的麦香味儿就从麦田里呼啦一下跑进了鼻孔里。仔细辨别,其中还有那片黄土地的土腥味儿和父亲身上的汗酸味儿。
对了,我还喜欢闻裹着太阳的棉被的味道。我会把脸贴在棉被上,轻轻蹭一蹭,脸上的汗毛痒痒的,棉絮味儿是甜甜的,说这话你可能以为我矫情,真的!确实是甜的,因为那是母亲身上的气味儿,就像小时候无论在外面受再大的委屈,一扑进母亲怀里,心立马就安静了。
我有时就想造物主真是神奇,大千世界,不光是这五彩缤纷的色彩,单单是各种各样的气味儿就足以让人陶醉其中了。
人有没有气味儿?有的,要不怎么说某某某和某某某气味相投呢!人的气味儿是由内而发了,高等物理学中又称其为磁场,一个人就是一个磁场,磁场电波有强有弱,相同波长产生同频共振的效应。这就是为何有的人你一看就顺眼,有的人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原因。这或许带有某种几率性和主观性,但这也正是人海茫茫之中彼此寻找和自己气味相投的那个人的最直观的方式。
咱就说姻缘吧,都说人这一生就是男人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女人等待自己的另一半的过程,合二为一才是个完整的人。于是一对对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牵着月老儿的红线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我以前认识一对夫妻,这么说吧,见过他俩的人没人相信他俩是夫妻。男人高大英俊,白衬衣、西服裤,锃亮的大背头,苍蝇落上也能跌个跟头,滑一脚。右手中指和食指夹着烟卷儿,无名指微翘,风度翩翩,气度不凡,颇有周润发的派头。女人矮小黑瘦,有人问了,能有多矮?能有多黑?给您说吧,她站在男人跟前儿额头将将顶到他的胳肢窝,说句八卦的话,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接吻的,这比例明显不搭嘛!再说这皮肤吧,见过非洲人的会认为她是非洲人,没见过非洲人的会认为她是挖煤的。更有意思的是,她偏偏也爱穿白衬衣,一白一黑,强烈的反差,白的更白了,黑的也更黑了。就是这样一对儿,世人都不看好的一对儿,人家大大方方走进了洞房,招摇过市地冲击着人们的审美观以及婚姻观。我当年和这两口子是邻居。那次去他家借簸箕。敲门,进屋,一股子臭味儿差点儿把我顶个大跟头。定目一看,男人一改温文尔雅之态,坐在饭桌上大快朵颐地吃着臭豆腐,女人紧挨着坐他身旁,边织毛衣边抬眼看他一眼,满脸幸福。我捏着鼻子退了出来,屋里的场景我咂摸了许久,好像多少品出了点儿味儿来。我那口子也爱吃臭豆腐,那次他擅自弄了瓶回来,一开瓶,臭气熏天,气得我抄起臭豆腐扔了出去,俩人大干了一架,三天没让他进屋。
有人背后议论这两口子说:肯定是女的上赶着男的,男的不把她当人看,看着吧,他俩长久不了。你瞧,人的嘴就是这么欠欠儿的,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一样,给您说吧,爱八卦的不光是娘们儿,那些老爷们儿的嘴更损,一幅幅义愤填膺的样儿,都憋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狠劲儿,巴不得男人立马把那女的踹了。
有一段时间,女人单位忙,天天加班,一加到半宿。大院里的人们,吃完晚饭就爱凑堆儿打纸牌,平时男人一喊就到场。这几天反常了,怎么喊也不见露面儿。这天晚上,我上街去打酱油,就在大院儿门口的路灯底下看到了男人,白衬衣西服裤,溜光的头发比路灯还亮堂,他像电线杆子一样笔挺地立着,脸正冲着街道西头。我明白了,他是在等他的女人。说实话,身为女人,我当时心里酸溜溜的,被男人宠着的女人,谁不嫉妒!果然,深夜,男人和女人,一高一矮,肩并肩地打那帮打纸牌的人跟前儿走过,那帮人都抬着头目送着他俩,下巴颏几乎要掉到胸脯子上了。
人嫉妒还不打紧,这不,连老天爷也嫉妒了。那年女人得了癌症,不到半年就没了。男人一个多月没出门,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的时候,依旧是白衬衣西服裤,头发也还是溜光水滑,只不过眼神中明显没有了光彩,像花了的玻璃球。人们又开始议论了:等着瞧吧!不出仨月新媳妇儿就要领进门。男人条件好,登门提亲的络绎不绝,大闺女,小媳妇儿,不下几十个了,但他一个都没见,问其原因,他说:“这辈子闻惯了她身上的气味儿,换别人不习惯”。这话真实在,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动人。我听了这话心里又是酸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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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迎春,笔名橘子,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各大报刊,有作品获山东省职工原创文学大赛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