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凸 | 巴山红（8）【中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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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红（8）
巴凸
“啪”一声响，董云松从熟睡中惊醒，一扇窗户被风刮开，店家停电备用的烛台滚落下来。看表三点了，就起身穿戴出门，手勒住黄帆布包带。寒风扑面。与上午鲁庆仙墓方向相反，他朝小镇场头走出一公里左右，便离开公路沿坡而上。爬到山腰坦平处，他举目一望呆了。原先的一面荒坡几块熟地已被整治成连片梯地，靠岩那个熟悉的小土包不见踪影。余志林不仅冤死多年，而如今却又尸骨无存。刚才还沉浸在甜美回忆中的他，面对严酷现实顿时悲怆无比。他流着泪，点燃一串鞭炮，在空远的回声中高喊，大哥吔，小弟对不起你啊！继而，久久垂首而立。
随着鲁庆仙等第一批历史反革命被处决，任县政府卫生科长的余志林就觉前景不妙，整天忧心忡忡。不久，他果然被文卫组确定为第二批重点对象，要他向组织坦白交代。他原本血压就高，这下更是头昏眼花，心颤手抖。交代书三天才写半篇字。眼看要交了，心急如焚。是夜蹲坑大便，起身便一头栽进粪坑亡故。弄不清是脑溢血还是直立性低血压昏迷被粪水窒息所致。反正尸体沾满臭烘烘的粪便，还背个组织定论的畏罪自杀恶名，死得冤而尴尬。董云松听说后就去看的，余夫人和小女低头抽泣，几个农民为他清洗换衣。他虽深感悲痛与内疚，但为求自保却不敢表露出来。因为，他所代表地下党策动的起义，已被解放区来主持县政的接收派们私下讥嘲为典型的“国共合作”。几个地下党干部被认为思想右倾，授以虚职控制使用。余志林生前也知道他的处境，在自己被确定为运动对象时也没指望他的帮助。
对余家来说，更为悲惨的事还在后面。受其影响，余在重庆法院工作的大儿服药自杀，教书的二儿跑回老家吊死在金子山上。仅仅过了一年多，余的小女又在反右运动中投河自尽，悲伤过度的余夫人随之而去。一个鲜活兴旺的家庭没了。噩耗一个个传来，董云松只有一阵阵揪心的痛，只有一次次唏嘘不已。想到余志林对他起义的倾心相助，对他胜于兄弟的情分和关切，还有当初对他微不足道的希冀、月红的叮嘱和自己大言不惭的表态，他只有无可名状的自责和愧疚。转念一想，余志林就是不与自己发生瓜葛，以他的身份还能逃过一场场政治劫难么？那次对家庭安宁的托付不就隐含着他的先见之明吗？董云松心情才慢慢平息下来。
山风凛冽，鞭炮残存纸屑飞舞。坡上漆树光秃秃枝干上飞起一只乌鸦，“呱呱”的鸣叫声让董云松回到现实。余志林虽在50多年前就驾鹤西去，但总还留下一把尸骨，自己也曾三次来寄哀思。而今，什么都消失了，灰茫茫一片梯地真干净。还有他的家人也不知埋骨何方？恐怕也已从这个世界上消逝殆尽了吧！他收回遐思，朝金子山方向三鞠躬，算是对余志林的最后告别。再一步步往山下走。
董云松回到住处，老板娘开始做晚饭了。他说只想吃碗素面。老板娘打趣道，老师一天焦眉愁眼茶饭不思的，是什么地方怠慢了您吧？没有的事，对吃住我都很满意的。董云松故作轻松道。吃完面，董云松和几个客人围着火炉闲谈了一阵，又早早地上楼蜷在床上，开着电热毯闭目养神。忽听到“祝运候，祝运候”的喊声，他惊诧不已。急忙开门以探究竟。原来是个年轻人在找一位名叫“朱云厚”的房客。老来耳朵不管用啦。他回床脱衣躺下。但那个祝运候的影子却挥之不去。
祝运候啊祝运候，董云松现在满脑子都是对他的期盼。在伴月乡余家他陪着其生，为他母亲求医找药。忙乎了一个多月，余母的病终于好起来。可前河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只知连他舅也没回来。董云松待不住了，决定回城找组织汇报，请求下一步指示，或能派人协助工作。
县城情况有如上次，军警频现街头，气氛依然紧张。董云松冒险在城里找了三天，也没见游光泰踪影。他们是单线联系，找不到他就找不着党。董云松估计他是形势紧急转移了或另有任务。从报上看到长沙解放的消息，他倍受鼓舞。便当机立断，原计划是组织同意了的，坚持执行就是。可实现计划的关键人物则是祝运候。但怎样能让他为起义尽心竭力呢？光是加入组织是不够的，还得给个官衔才行吧？没找到组织……这、这官衔咋授？组织……官衔……不就是人、钱和印章的事吗？想到这儿，他心里豁然开朗。自己是特派员有决策权，印章可以刻制，钱手头有些还可筹措。他想了一下，封了祝运候“巴山县工农劳动服务团”团长职务。刻好了印章。编好了找到组织受其指示的说辞。又回到伴月乡余家。
在余家苦等了一个多月，才等到鲁庆仙从前河捎来一封信。信称祝运候亲戚恐欧县长抓捕，对巴山人戒备尤深。他好不容易取得信任，打听到了祝运候下落。这回他和两个老表倒真是去广州做生意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他已给祝留话，回来定会速到前河议事云云。还说县上风声很紧，区乡也对行人严加盘查。让他耐心等待，有重要情况会及时报告。又是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了。董云松从秋收等到冬闲。中途曾派其生去前河无果而返。余家热情如初，他却心急似火。
12月初，一个阴霾的冬日，董云松盼望已久的喜讯自前河来——祝运候到了！要他明日赴会。时近中午，他饭也顾不着吃，就带着余其生上了路。当晚宿界梁那边山脚农户。次日上午就到了约定见面的前河区锦鸡乡鲁显周老家。刚到屋，鲁庆仙就笑呵呵地介绍，这是祝运候祝总干事。董云松热情地伸过手去，仔细打量他：浓眉大眼，目光犀利。30来岁。精明强干。中等个偏瘦。灰色衣裤，风尘仆仆的样子。鲁庆仙见屋里人多，便对侄儿说，显周，找三支鸟枪。我和祝干事、钟先生上山打点野味做下酒菜。又让其生在家陪客。
三人扛着枪来到半山腰一个岩洞里。董云松激动地再次握住祝运候手道，总算把你找回来了！又问，你刚从外面回来，知道现在的情况吗？知道知道，解放军大举进军西南，重庆即将解放了。祝运候兴奋的说。形势进展之快，让董云松暗暗吃惊。遂问，你愿意脱离国民党，和我们一道为巴山解放出力么？我早就没给县党部做事了。鲁兄也向我说了，感谢贵党对祝某的信任。董云松从棉衣口袋里掏出那枚印章，庄重道，听我汇报巴山起义计划后，中共云开特支研究决定，兹委任祝运候为巴山县工农劳动服务团团长职务，授印即到职视事。祝运候接过印章，不胜感动。表态道，请特派员放心，既然贵党如此器重祝某，我就是肝脑涂地也要拿下巴山。但是，为保起义一举成功，还要依余、鲁二兄所见，把握适当时机才行。好的，一切由你定夺。希望你在上层积极展开活动，积蓄内部力量伺机应变。董云松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一些钱给祝运候，道，这是点工作经费。不够找余兄借了以后由组织归还。祝运候坚辞不受，鲁庆仙替他接了。程友松又对鲁庆仙道，请转告余兄，巴山的事就拜托你们几位了。明天我要赶回云开与组织联系。你走吧，其生留在这边，有要事我会让他速来告知的。鲁庆仙道。董云松和二人紧紧握手。晚上，在鲁家旁边一块草坪上，董云松领祝运候、鲁显周，还有下午赶来的余香甫，举行入党宣誓。鲁庆仙监誓。
夜里，天变了。朔风呼啸，大雪纷飞。董云松清早走出门外，满眼一片银白世界。他谢绝了众人挽留，拄着一根竹竿走进漫天风雪里。高山密林，积雪没膝，他极力分辨着山路的轮廓和走向，跌跌撞撞，摸爬滚打。一次差点掉进天坑，把他惊出一身冷汗。薄暮时分才到了伴月乡余家。
董云松已经播下起义火种，现在可坐等烈火在巴山国民党军政内部熊熊燃烧。或风助火威能成燎原之势兵不血刃解放该县，或放火的与扑火的拼力相搏坐收渔翁之利。不管出现哪种结果，党交予的任务都算完成了。其实，急于联系组织只是一个托词。莫说一时找不到，就是找到了组织需要的也只是结果。他本想留在巴山，特别是前河，对月红的思念一直如影随形。但理智告诉他，此时滞留那里意义不大而危险不小，儿女情长是会误事的。还会被人小视。男人要看重事业往前走，不必留恋途中风景，一路都有鲜花开放。王哥不也暗示过自己吗？哈哈，别怪老董隔山观火啰。
作者简介
巴凸，本名罗代毅。重庆市城口县人。2009年开始间断性小小说写作，先后在《颍州晚报》、《意林文汇》、香港《成报》、《杂文月刊》、《微型小说月报》等报刊上发表小小说、短篇小说多篇。《一张字条》、《臭子儿》等在《成报》连载。
参赛或杂志征文必加微信：shuai_pengju
第三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启事
为发现文学新人，扶持文坛新秀，《文学百花苑》杂志社、河南省青少年作家协会、华夏文学网联合河南科技报、焦作市作家协会、修武县委宣传部共同举行第三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活动，此次大赛由微信平台《文学百花园》独家首发；参赛内容要积极向上，主题不限，题目自拟，即日起正式启动。
主办：《文学百花苑》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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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文学网
协办：河南科技报·科教周刊
焦作市作家协会
修武县委宣传部
1.作品要求：每篇作品字数2000字内，每首诗在40行内，作品要求原创，且未在其他微信公众号发表过，可多篇文章参赛（只取最高奖）。
2.来稿需注明【参赛】字样 +作者简介+作者生活照，否则，视为普通投稿。
3.参赛唯一邮箱：1403384853@qq.com
4.本次大赛以点数取胜，打赏资金不返还（1元折合2个点击量）一个有效评论折合3、个点击量（有效评论一个ID只选一次)。
5.本大赛设大奖一名，奖金：2000元（现金）；二等奖二名，每人奖金1000元；三等奖三名，每人奖金500元；优秀奖二十名，奖金50元。
6.收稿时间：即日起到2019年3月10日止，获奖信息在最后一贴推出后的第10日公布 。
7.一、二、三等奖作品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500点（折合）以上优秀作品皆有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资格，具体视个人意愿而定。
8.2019年4月上旬在河南焦作云台山风景名胜区举行颁奖典礼，届时将邀请文学界名流参与颁奖活动与互动。
2018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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