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清欢冬颜色】肖成年 || 用一天的时光，等候雪山下的歌声（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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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词 · 组诗
◎ 岁首帖
1
冰面上，一片羽毛停顿下来。目光被变轻
近处老者身体成弓，要弹射什么？
有人用一管竹笛，吹乡音，和开满远方的花
2
客栈的油灯，试着暖我。其实
我们彼此互为过客。叶子终会落净
我们都在走向，一座没有站台的月光
3
如无意外，今晚的夜空仍会挂满眼睛
空旷的人间，鼾声高一下低一下。此起，彼伏
那些眼睛终被同化，疲倦地合上
4
远处的山峦伏在地面。孤单、寂寥、冰凉
是一尾搁浅的鱼，保持游走的形态
细听，有大河的涛声，还有不甘的挣扎
5
据说春天到不远处，门扉就要被热烈地敲响
我起身穿衣。只是不知，启开门扉
赶上的是一朵桃花，还是一朵雪花
◎ 忆及
一只鹰。面色青黑
用乌黑的骨头，擦一整天天空
一墩芨芨。肩披蓑衣
交出全身的气力，吆喝一群西风
一个人。眼神疲惫
用一天的时光，等候雪山下的歌声
◎ 雪的迟疑
用前蹄试探。迟迟
不敢走下来
雕成六角形状
团成灰云，狗般天空游走
地，仍是旧的
河谷已移开树木栅栏
黑房子打起指引的灯笼
雪，还是迟迟不敢走下来
它的迟疑，正是我的迟疑
◎ 白杨树上
先是一朵雪花，然后更多
面对开满天空的雪花
一滩芨芨草，唰啦啦地笑
寒风吹过，漫天雪花只结下两枚果实
一枚是鸟巢，一枚是太阳
天空，头垂得更低
◎ 初冬信札
开始下沉。渐淡的天光
加重了云朵的重量
南边的山脊，一条黑鱼
正缓慢下潜
黄河上，羊皮阀子已经远遁
剩下河水独自寒凉
岸两边的车灯想暖热河水
一截枯木更黑了
我正在给远方的故友写信
写下以上事物，还写下
一场正在掩埋屋顶的大雪
雪原中有一匹马儿
驮着负荷
正在向我奔来
◎ 雪夜词
古人的宽大袍袖
一一拂过
纸样的白雪
雪花排列齐整，仿佛
古旧的七绝五律
藏着众多的名词动词
谁家的灯亮了
像是一只敏感的狗
把雪夜咬了一个窟窿
愈白
愈静
我想做一回豹子头林冲
◎ 雪日
雪日是张密纹唱片
风声，雨声，黄河东去的声音
大山调整航向的声音
声声不断。每段声音后面
都有段具体画面
贴着窗玻璃倾听
声音更真切。结冰的湖面
是唱片纹路
火车与车站相聚，再告别
道路像钢卷尺，展开，之后抽回
被油菜花洗过的天空，很蓝了，还要蓝
大地的隐秘处，一条河流渐远
但总有那么几个时点，像碟片上弄脏的斑痕
回忆总卡在那儿
◎ 冬至：将雪
谁搬来有雪的天空
谁在山顶裹了白色围巾
今夜最长且冷，抵不住
时分交错的剪刀
一场大雪像只白狐，正在路上
去慰问每户人家
趁大雪，我也要饮下一碗汤药
祛除生命中的太多的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