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刘君亚】惊心动魄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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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心动魄一刻钟
文/刘君亚
三下五除二，我收拾干净丈夫吃过早餐的杯盘碗碟，关掉家里所有的灯光、电器、水龙头，特地跑进厨房再检查了煤气罐，然后冲进客厅，顺手掕起躺在沙发上的手提包，噌噌噌一阵风般奔下五楼。
带着家里温暖的气息，我风风火火赶到距离我家小区大门一百多米处的公交站。裹挟着初冬清晨的寒意，一个急刹车，我收住脚步停在候车点。还好，站牌下等车的人不是我想像的那么多。趁着等车的空儿，我掏出手镜和唇油，先保护好冷风吹干的嘴唇再说。
我这人不喜欢彩妆，总觉得那些东西糊在脸上，好像贴了一层泥，裹住透气的毛孔，阻碍了皮肤欢畅地呼吸，就像一副虚假的面具，阻隔了我与自然界的亲近。不喜欢对着镜子磨蹭扭捏，我觉得那简直是在白白浪费时间和生命，生命中那么多有趣的和有意义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不过话说回来，适当的淡妆还是可以接受的，我认为浓妆淡抹总相宜最好。
嗤——气刹像极了老父亲的一声长叹，那温暖的蒸汽喷在冰冷的地面上，泛起一阵阵淡淡的白雾 。还没来得及收起镜子，车子就缓缓停靠在我身旁路沿下。咣当有声，又一个崭新的一天为我打开了奋进的大门，我兴高采烈地投入了它广阔的怀抱。
踏上充满生活气息的车厢，我下意识扫视了车厢。还好，车上人不算多，加上我刚好满座。我一手装镜子，一手从衣兜里摸出乘车卡刷了卡。走向车厢后半部分，找了个座位坐下。车子就启动了。
再有两站路就到我的终点站了，我长出一口气，慢慢地放下了自己那颗提上嗓子眼的心脏。脑子里开始盘算着下车后拿什么东西垫垫肚子，犒劳一下我那空荡荡咕噜噜悄悄抗议的小胃。
豆腐脑爱上油条、煎饼果子眷恋着珍珠奶茶、时辰包子绝配小米稀饭、经济实惠的菜夹馍——我脑子盘算着。
呀，我的手机不见了!一声惊呼打断我的思路。
回头望去，身后两排靠过道座位上，一位身着黑色体恤衫，胸前飘一朵巨大的白色羽毛的男子，圆瞪着一双大眼睛。他左手摸了下裤子口袋，右腋窝下一只与体恤搭配的黑色公文包乖乖地依偎着他壮实高大的身躯。只见他坐在座位上，霎时间脸色变得通红。喊完，他站起来迅速走到车门口，站在门口台阶上，像堵墙一样堵住车门，斩钉截铁地冲着公交司机说：师傅，我手机丢了。刚买的新手机。请你把车停下帮我问问!司机没来得及回答呢，后面座位上就有人急了，大声抗议：这不行!不能停车，我们大家伙都赶时间呢!公司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处理呀!三番五次约好的客户等着我呢！
说这话的人脸涨的通红，忽地弹簧一般在座位上弹起来，曳着脖子，眨巴着一双斗鸡眼儿。
堵在门口的人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但是态度却更加坚定了：不行!我的手机刚刚不见了，我必须找回来!
那个斗鸡眼走到车门口，试图用力扳动白羽毛夹着公文包的右肩，同时抬起右脚，做出欲踹车门的姿势。白羽毛左手拿着带着他体温的公文包，右手一把推开斗鸡眼儿，目光利剑一样逼在斗鸡眼的脸上，自己的脸色由于激愤，由青变白，由白涨红，满头精神抖擞的短发顿时一根一根直竖了起来。
前排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朗声劝解：娃娃，想好了!在你身上和包包里再仔细找找，看看自己是不是装在哪里，还是落在家里忘记带了？
不等白羽毛回答，后面又有人提议：司机师傅，还是让大家都帮忙找找看，看看溜在地上了没有？我们也是赶时间的人，时间对我们来说太宝贵了。谁都有过难处，那就赶快先把他的问题解决了，大家好各奔东西。
大部分人应和着这人的提议，个别人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发，飘散着漠不关心的眼神。
只见司机师傅一边安慰乘客一边干净利落地转动方向盘，把车向路边开着，然后直接开向附近最近的派出所。
斗鸡眼抗议无效，回头环顾了车厢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得不坐回自己的座位。
不到五分钟，载着满车厢火药味的车子，缓缓驶进白色围墙深蓝色墙裙的派出所。门卫师傅隔窗瞧见这个庞然大物大摇大摆地开进来，感觉来势不妙情况有异，二话不说打开挡车的红白相间的铁杆杆。然后摁动电钮，那墨绿色油漆罩着的栅栏铁大门便徐徐缩紧了。然后这个气势汹汹的庞然大物拐进大门左边的停车场停下来。只见六七层高的楼顶正上方，那个巨大而鲜红的国徽，瞪着庄严肃穆的大眼睛，俯视着整个院落。
这时它威严地瞪着弥漫着火药味的公交车，这公交车与高大的办公楼相比，立刻变成了温柔可亲的小兄弟。
一楼警务室执勤的同志隔着明净的窗玻璃，看见驶进院子的公交车，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迅速走到车门外，同时，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同事顺手卸下挂在身后墙角的警棒，紧跟他走到车门口。
白羽毛眼看着警察叔叔来到车门口，司机师傅默契配合着徐徐打开车门，站在门口的白羽毛这才放松了绷紧的神经，侧着身体，把后来的那个警察叔叔让上了车。
他一脸威严，一双不大的眼睛里闪烁着两道如炬的光芒。他没理身边的白羽毛，直接问司机师傅什么情况？一大早直接撞了进来？白羽毛抢着说，我手机丢了。
后面的乘客看见警察叔叔问话，变得更加安静了。只听警察叔叔果断命令：顾客同志们各坐各位不要乱动!如果谁捡到手机，请还给人家，请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
车上此刻除了警察叔叔的问话声，其它人静悄悄地一动不动，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都非常顺从地配合着警察叔叔的工作。
没人答应警察叔叔的问话。于是警察叔叔把白羽毛带下车，另一个年轻一点的警察叔叔上来了，对车上因惊疑而呆住的乘客们说：既然大家都没人出来承认，我们只好逐个调查了，请大家配合我们的工作。
然后就从后腰里抽出警棒，从后往前开始逐个传唤乘客下车去办公室，展开单独询问调查，那个年长一点的警察叔叔坐在办公桌旁，习惯性拿起笔，认认真真地进行笔录。
轮到找我单个谈话了。我按耐住自己那颗因为紧张，仿佛是一颗千斤重的石头，沉稳地端坐在胸腔里的心脏。然后下意识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浅茶色太阳镜，看准脚下的路，抬头挺胸，鼓着勇气大着胆子走进调查室。
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我在询问桌子对面那把椅子上沉稳地坐下来，眼睛余光迅速扫遍了四周。只见这个办公室不是很大，叔叔身后墙上有个巨大的展示板，上面整齐的贴满工作人员的思想工作汇报。每张封面上都端端正正的贴着每个工作人员的正装免冠照片，红色的底子。照片上的警察同志们都身着淡蓝色衬衫，脖子系着一条深红色领带。然后不等警察叔叔开口询问，我先张口坦然地说：同志你好，上班辛苦了。王林大哥今天值班了没？他是我老公旧时的同事。我老公曾经在他们单位借调工作，在他们所里值了两三年班。
警察叔叔看着我平静的眼神，听着我清晰的话语。停住捏在手中的笔，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威严的目光顿时和蔼了许多。他扫视了我一眼，问了我老公姓啥叫啥，我一一回答了他的提问。只见他听到我老公的名字，立刻放下手中的笔，目光里流露出敬佩的眼神，然后站起来就要跟我握手。这下可吓到我了。我强作镇定，站起来点头鞠躬致谢，这才感觉到抓着手提包的手心里出满了冷汗。
警察叔叔看着我矜持的样子，轻松地笑了。
原来是嫂子呢，哥哥近来可好？我点点头，他收回伸出来的大手，然后示意我可以出去回车上了。
我怀揣着放松了的心脏，轻快地踏上公交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才发现满车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盯着我，盯着我从容淡定地坐下来。那目光有的询问、有的期待、有的惊慌、有的迷茫。好像无数道无形的绳索，在我身上不停地缠绕着。我这才深刻体会到：肚里没冷病，不怕吃西瓜的真正含义。
我迎着人们的目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镇定自若地坐下来。
在我坐下来的瞬间，全车人的目光齐刷刷转移到被警察叔叔要传唤的下一位乘客身上。我终于淡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悬着的那颗心顿时柔软活泛了许多。而此刻，车下警务室里的调查询问仍在有条不紊的地进行中。
车上司机朗声对其余没有接受调查询问的人说：麻烦大家配合一下，在你们座位旁边再找找看吧。如果谁发现可疑线索，赶紧报告给我们。大家都能马上脱身，各忙各的事情去。有本事做事，就有本事站出来承认错误。不要因为你自己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腥了一锅汤，连累满车人跟你受罪。
在这里了!这里面有个手机!
司机师傅的话语没落地，只见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妇女，从身旁座位缝隙里捏出一部手机。
守在车外的失主和警察叔叔同时听到手机找到了，白羽毛急忙抢先踏上车厢，白羽毛接住没有离开座位一步，胳膊高高举着的大嫂手中的手机，双手摩挲着反复仔细观看着刚刚回到自己手中的手机，如同见到失散多年的亲生孩子一样，低声惊呼：是我的，是我的手机!
然后回头举起手机，惊喜地对车门口关注的警察叔叔说：是我的手机!总算找到了!谢谢警察同志。
然后转过身面向车厢，面对大姐不停地打躬作揖：谢谢大姐姐，感谢大家的配合!打扰大家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然后面向走上车厢的警察叔叔，不停地点头哈腰，表示致谢。
办公室里负责调查的警察听到手机找到了，也走出来，来到车门外，与守在车厢里执行任务的同事交流了一下眼神。于是车上那位警察叔叔举起双手示意所有乘客坐在原位 上安静下来。之后，就转身下了车，向司机师傅挥了挥手，点点头，示意司机师傅事情到此结束了，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司机师傅左手紧握方向盘，右手行军礼向警察叔叔致意告别，右臂上那副红色的袖章更加鲜艳夺目，让我想起五月份盛开的西安市市花：火红的石榴花。
车子像一个大义凛然，抗战凯旋的英雄踱着方步一般，缓缓驶出派出所院子，终于重新奔驰在干净宽阔的大路上。
看来正义的力量需要镇静决绝地坚持到底，方能善始善终。如果丢手机的人态度不够坚定，也许他的手机就真的被别人带走了。许多时候，我们不是输给了隐藏的对手，而是败给了自己慌乱的意识和不够坚定的态度。
我也特佩服司机师傅。他遇事冷静沉稳，坐在驾驶座上，几乎纹丝不动，安全带从头系到尾，双手至始至终几乎没有离开方向盘。特佩服他果断从容地与失主、乘客、警察叔叔们镇定自如地密切配合。
不到一刻钟时间，经历了这么多变故，车厢里的人们一下子都轻松了许多。
我这才想起前几天，丈夫下班回到家，兴冲冲地拿出一个黄底黑字的光荣军属的小铁牌子，说是现在的单位发给的，把它钉在大门外，今年好好过个年。当时我没在意，因为这几天我公司里的事情也很忙，没想到丈夫非常在意的铁牌子，真的有这么重要的含义。还有平时出门丈夫喜欢多管闲事的习惯，原来他始终没忘自己曾经是个军人的光荣身份，始终没忘单位借调时自己当警察时候养成的职业敏感习惯。
这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那个小胃呀，早就翻江倒海啦。像孙猴儿在里面乱踢乱蹬一样，踹得我的小胃好难受。哎呀，小家伙在向我提出强烈的抗议呢!幸好我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有丈夫临出门时塞给我的小包饼干。要不然我那小胃呀，非把我折腾坏了不可呢。
捏了一个含满丈夫真情的饼干，塞进嘴里。饼干入口即化，那甜甜的麦香味道立刻染满了齿颊，馨香的气息把那个调皮捣蛋的小猴子从我的小胃里面轰出去了。
忙活了一天，终于站在自己公司门口，等待丈夫开着姐姐的车来接我回家。早上出门，在车上经历过的惊心动魄的那一幕在我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来。
我掐指一算，从丢手机的人站起来说手机丢了开始，直到车子平稳地驶出派出所大院大门，整个事情从前到后，竟然没有超过一刻钟时间!今天虽然开头非常的紧张，但是问题在多方面共同配合与努力之下，及时得到了化解。
哈哈，总的来说，今天仍然是个非常充实，非常圆满的一天。
作者简介
刘君亚，笔名三丹丹。大荔县人，现在西安自谋生路。喜欢用文字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收藏，需用时拿出来分享，但愿我文字的馨香，能够温暖生命中的你我他。作品见于《同州风》《三河潮》《沙苑》《草庐书屋》《同州芳草地》《三贤文苑》《桃花源书院》《齐鲁文学》《同州网》《三秦女子诗笺》《陕西诗歌网》等纸刊和网络平台。
总编：夏春晓
副总编：邢根民
顾问：马行健 张仕德
主编：李跃峰
编辑：张爱玲 高华丽
主办单位：大荔县作家协会
投稿邮箱：87910100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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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故里，美丽大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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