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军：越爱越沉重（小说连载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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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风韵犹存的迷人女人。三十多岁的女人，犹如成熟到极致的水果，丰满、香甜，内存丰富，一碰就流出爱的蜜汁。但是，容易掉落到地上。如果没有依靠的话，掉到地上，失去了依附的树枝，便很容易干枯、萎缩或腐烂，最终一钱不值，被人扫进垃圾堆里。因此，我庆幸、庆幸自己虽然成熟到极点，虽然也离了婚，失去了家庭这棵大树，失去了依附的男人，但我还没有一落千丈的掉到地上腐烂枯萎。我还有迷人的丰采。这点我很自信。我要重新攀在一棵粗壮结实的树枝上，也就是说重新找一个男人，焕发自己的青春，让自己成熟的美被人欣赏，被人咀嚼，被人品尝。然后，我仍然春风得意地高挂枝头，展示自己的丰艳，展示那种让人垂涎欲滴的美。

我要攀附枝头的那个男人，叫刘凌霄，比我整整大二十岁。我今年三十六岁，他五十六岁。他是一个某大型钢铁集团公司的计划处长。

第一次见面，是在夏天的某一天。

那段时间，刚跟前夫离了婚。办完所有手续，我带着八岁的女儿，离开了那个曾经拥有十多年的家。房子留给了前夫。那套房子，名利上并不属于前夫，也不属于我。虽然，我明明知道那套房子的产权本身属于他。我们结婚前，他们家住的那条老街，随着城市的发展变化要拆迁。根据他家楼上楼下实际拥有的240平方米住房面积，拆迁后，开发商拆一还三，他父母一套，姐姐一套，他自己一套。他精明的父母好象早就考虑到儿女将来结婚后可能离婚，现在城里人离婚率那么高，怕不保险，怕他家的财产被外来人分走，便先知先觉，把三套房子的产权都办到自己名下，结婚了，给一子一女住。果然，前几年，他大姐先离婚，男方虽然结婚多年，也只好卷铺盖、拍屁股走人，连一块砖、一片瓦都没有分到。轮到我跟他离婚时，结局依然一样，他仍然可以拿着他近100平方米精装修的房子到处炫耀，凭它在这个城市里，在有才有貌但没有房子的成把成把女人堆里，重新挑花挑朵地选一个，迎娶进这套老房。不过，我也不感到后悔。毕竟，我不可能仅为了一套房子，仅为了有个家，把自己吊死在没有了感情的这棵歪脖子树上。

离开了那个令人烦闷的家，打破了一个旧的世界。当我让自己的身心重新获得自由后，搬回到结婚以前住过的小街，租了两间共40多平方米的旧房子。两年前，从工厂一次性买断工龄后，基本上没有正而八经地做过什么事，跟着朋友跑过一阵子直销，一阵子保险，但都没有成气候。那时，前夫对我尚好，还没有和那个跟他在一个公司上班的小妖精混在一起。离婚前，就是我的前夫劝我，算啦，别成天出去东颠西跑了，只要你照顾好这个家，照顾好我，就行了。你还愁吃、愁穿？我听了他的话。但后来才发现，女人一旦没有了一份工作，不管挣不挣钱，或挣多少钱，马上就会失去自我，沦为男人的附属品。每天料理完家务，除了逛街购物，上美容院外，为了打发时间，很快就会沉腼于打麻将、斗地主的赌博活动中去了。剩下的事，就是要伺候好老公睡觉。哄得他每天都能按时回家来过夜，这个家，才算是勉勉强强保住了。至于男人在不在外面偷腥，搞些爱情走私活动，你根本管不了。如果想管，对不起，他就有了你官逼民反的借口，弄得不好，就只好分道扬镳，大限尚未到来，恩断情绝，各飞各的。我就是个例子。当然，知道丈夫外遇了，如果做妻子的尚能大肚能容，坦然面对，得过且过，照样爱他哄他，甚至退一步想，大不了是别人帮自己尽点夫妻义务。能大度到这样，家这块牌子，也许还可能继续保持下去。幸福不幸福，那就成了另外一回事了。

搬回老街后，我在街口摆了一个小烟摊。为了生活，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遇到老街过去的熟人来买烟，能赚一元的，决不赚八毛，一边跟他搭讪，一边照把赚来的钱揣进兜里。

那天，刚出摊不久，还没卖上几包烟，初中时的女同学余新经过街口，我们突然同时发现了对方。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她就象发现新大陆似的，噫，这不是柳霞吗？老同学，不是听说你老公在房地产公司当老总吗，是不是闲腻了，跑到街头来摆摊享受日光浴。我当时感觉自己脸红了。还好，自己还算沉得住气，装出随随便便的口吻回答她，早离了。没办法，要吃饭要生存，也顾不上被老同学笑话了。余新说，我笑话你什么，我才不会笑话呢。劳动者光荣。我只是为你感到惋惜，当年全班四十多人，就数你漂亮，迷人。几年不见，却落到这步境地。我说，这有什么，生活本来就是如此，有时阴差阳错，有时令你啼笑皆非。反正都得过。我现在一个人过，但心情很好，也不见得比别人差到哪去。

我们俩手拉着手，就站在街边暖暖的阳光下，亲亲热热说了半天。

余新告诉我，她也才离了婚。不过，速战速决，又找了个老男人，比她大十多岁，是市物资公司即将下任的经理。她得意自豪地说，我现在那个男人，老是老点，可对我特好，什么大事、小事都依着我。不怕你笑话，我每晚洗澡都是他从脖子帮我擦到脚。唯一不足的，是床上做事时，有点精力不济。不过，也好的是，他反正有的是经验，可以弥补精力的不足。余新还说，柳霞，你条件那么好，怎不抓紧找一个，让自己受苦。我说找还是想找，一是刚离婚，怕人家说闲话，二是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一次失败的婚姻，就把自己弄怕了，再找，心有余悸不说，还得反复考虑。人一辈子，在这婚姻事情上，能经得起几次折腾。余新说，都什么年代了，你还那么守旧，谁爱管你那点破事，又不象当年在工厂里。现在的男人，婚还没离，就选择好新的接班人的还多。你都离了，名正言顺的，还怕什么？赶紧找一个。哦，对了，我认识钢铁集团公司的刘处长，他跟我老公很要好，听说离婚好多年了，一个人过，没有负担、拖累。行不行啊，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

余新会来事。她这种秉性，早在初中时代同学时，就表现出来了。而我却不行。当年，我虽然在全班同学中，被男女同学公认为班花，学习成绩又在班上数一数二，但还是没有余新的人缘好，没象她有那么多的朋友。我最要好的女同学只有两个，一个是余新，但又好多年没见面；另一个是向婕，当年读完大学又上学读研究生，研究生毕业，顺利地找了个老外，一样是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人，华侨，随他嫁到了遥远的澳大利亚。说来也怪，向婕嫁了那么远，我和她联系的时间还相对较多。而余新近在同一个城市，却几年没有联系，主要是因为我不够主动，懒散惯了，守着一个家，就以为拥有了整个世界。一叶障目，几乎失去了跟所有同学、朋友的交往、联系。几次同学会，大家主动约我，我都放弃了，被同学们误认为是嫁了个房地产公司当副总经理的丈夫，眼光就高了。与大家变得越来越生疏。

面对当年的好朋友，面对她热心的建议，我再不答应，就显得有些娇情了。我答应她说，改天有机会，认识一下也行。余新说，老刘挺有能耐的。前年我表弟找他批了张条子，80吨的钢材，一转手就赚了几万元。哪天，你不好开口，我来帮你求求他，也倒几个钱在兜里。我有点不相信地摇摇头，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会落到我头上？

作者简介

瞿军，打工十年，警察十年，记者十年。四十年读书不辍，坚持笔耕，发表小说、散文及诗歌作品百余篇。作品散见于国内各地刊物。曾在《蜀报》《四川靑年报》《绵阳晚报》从事过记者、编辑等工作。著有散文集《心灵的旅行》、小说集《桥头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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