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焕武：势利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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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9月下旬，我在工地正忙着安排铺设过街管时，忽接幼儿园打来电话，让赶快把四岁的儿子接回看病。原来，午休后，孩子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一摸在发高烧。我把工地事情安排交代好后，便匆忙骑自行车赶到离家不远的幼儿园把娃接回，估计是一般感冒。
我住总公司家属院，在一分司上班。于是我把娃领到总公司医务所，想让大夫看看，最好打一针退烧针。
一进门，郑大夫正脱去白大褂，看到我把抱着软绵绵的无精打彩地孩子在连椅上，不等我开口，就连连摇头摆手，示意我快朝出走。一脸不耐烦地说：“真没眼色，马上要去礼堂开会，你明天来吧。”
“大夫，孩子发烧，你给看看，是否需打退烧针？”
“不行，马上要去礼堂开会。”郑大夫一脸不耐烦，说罢，慢条斯理地锁好柜子和抽屉，换上藏蓝色高级西服，然后用小棕刷细心地扫去西服上灰尘。见我仍未离开，还想说娃的病情，不禁把双眼瞪地大大的，仿佛要把眼珠瞪出来：“喂，我说话你听见没有？现要去开会，明天来吧。”
我无奈只得抱起孩子准备离开。正在此时，门又被推开，一个黑廋高个儿、眼睛斜视的人，领一个和我孩子大小差不多孩子跨进门来。郑大夫扭头看见来人，马上两眼放光，满脸堆满笑容，简直和刚才的冷若冰霜判若俩人。他把脸上的笑意一直运送到脚趾头上，全身像刚发青的春柳，柔媚地点头哈腰，声音既和蔼又谦恭：“啊！陈经理，你来了，咋啦？孩子不舒服？赶紧让我看看。”
他近前摸着孩子头：“这孩子一脸福贵相，长的真可爱，将来必是国家栋梁，有病可不敢耽阁哦。”慌忙拿出听诊器，取来温度计。
看着一脸谄媚巴结的郑大夫手忙脚乱给经理儿子又是听诊，又是检查喉咙是否发炎，还一再建议打一针球蛋白，以增强免疫力，我一股无名之火腾地爆发出来，满腹怨气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一把揪住郑大夫领口，几乎把他提起来，对他咆哮道：“你不是马上要去开会吗？连给我孩子检查一下都不行吗？现在经理孩子来了，立即换了一付嘴脸，一路绿灯，你这个狗一样的势利小人，咱们出去让大家评评这个理，也让大家认清你这嘴脸。”
说罢，我用力一拉一抡，郑大夫脚步踉跄，一头碰在门框上。见我欲拉他出去，死死板住门框，吓得脸色灰白，不停小声辩解讨饶。经理眼亮，早领孩子悄悄溜走了。各办公室干部闻声出来，涌在走廊看热闹，许多人暗翘大指，对我连说收拾的好，示意再激烈些。他平时巴结逢迎领导，对一般干部职工态度恶劣，大家早看不惯。郑急于脱身，怎奈大家围住他，指责声，漫骂声响成一片，平时积攒下的积怨都基此而爆发，平时道貌岸然的他狼狈不堪，知道引起了众怒。脸上象开了染房，一会儿变了几种颜色......
邱书记拨开大家，叫走了郑大夫，大家纷纷散去。书记办公室里，邱书记毫不客气狠狠批评了郑大夫。对他媚上慢下、态度恶劣，群众早有反映，书记表情严肃地说：“你要从思想深处挖根源，端正认识，尤其基层一线职工风吹日嗮，战严寒，斗酷暑，经常加班加点奋战在施工第一线，你们后勤理应常下工地，主动服务于一线，可是你们不但没有服务理念，基层职工或家属来看病还态度恶劣，鹅蛋瞧不起鸭蛋，爱答不理，扯皮刁难，还有没有良心，你的党性到哪里去了？啊......”
郑大夫是部队转业来的，原是部队卫生员。临转业前一年，为便于转业安置，故送到重庆医学院短训一年，薄薄渡了一层金，是军地两用人才。到单位后老觉得怀才不遇，一心想捞个一官半职。因他媚上欺下，闹的人缘极差，今天事给他教训很大，看起来得夹着尾巴作人一段时期，韬光养晦，伺机再起了。他准备给书记写份深刻的检讨，以挽回在领导心中坏印象。晚上，他独坐小房，搜腸刮肚，熬了一个通宵，洋洋洒洒，写了五万字思想汇报和检讨，啰里啰嗦，象裹脚布又臭又长。
老所长退休后，经陈经理力排众议，极力推荐，让郑大夫当了医务所长。他感激经理的提拔，更感激自己辛苦努力，一遍又一遍翻看任命状，庆幸自己韬光养晦，伪装且慬慎有了效果。
一晃几年过去，最近，郑常觉肠胃不舒，大便时而带血，他害了怕，住院治疗了一个多星期，但一直不清楚自己到底得的什么病。一天中午，他偷偷溜进办公室，匆忙中偶然看到自己病情：“郑怀勇......肠癌......通知家属......”
郑所长内心一阵酸楚，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哀，涌上心头。他顿时思绪万千......也许是人之将死的心理作用吧，他觉得以往做过不少受到良心谴责的亊，这时偶然忏悔的良知占了上风，于是回到病房，刷刷连写两封信。
王钢：
我的老战友，咱们同时转业的，记得前几年组织部来人，准备把你做为第二梯队重点培养对象，对你进行全面考核。我出于嫉妒，说了许多不实之词，揭发你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结果让你背了好几年黑锅，提拔之事也泡汤了......
我快要死了，你能原谅我吗？
郑怀勇 9月17日
老刘：
我的老同学，我对不起你，当年你追求吴腊梅――后来成了我的妻子，她也钟情于你，那时我正害单相思，也看上了她，为了得到她，我写了封诬告信，说你“恶毒攻击旗手”，害你坐了好几年牢......
我将不久于人世，你能宽恕我吗？
郑怀勇 9月17日
郑所长在信上分别暑上名后，眼睛都湿润了，显然是被自己的真诚、悔恨和良知的回归所感动。他顿时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写上地址，贴足邮票，准备在适当时机寄出。
这时，年近花甲的妻子来了，她告诉他，这个星期就可以出院。郑所长听了，带着一付哭腔说：“你们都在骗我，我不久就会死的。”
妻子认为他已被病给折磨得十分脆弱，没答理他，只管收拾东西做出院的淮备。
第二天，郑所长便找来主治医生，不死心地问：“冯医生，我还能活多久？请您说句老实话，我到底得的什么病？”
医生被他搞的莫明其妙，说他患的只是大腸局部溃疡，明天即可出院。为了证实一下，两个人来到装病历卡的挡案柜前，才发现由于女护士粗心把挡案柜上姓名搞错了。
一场非同小可的虚惊！欣喜若狂的郑所长如青春附体，一到病房，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麻利地收拾自己东西，当他拉开床头柜抽屉时，吃了一惊，彻底吓坏了，那两封信不見了踪影。刹那间，他臉色煞白，汗流夾背，快虚脱了。等到下午，他妻子来了，见丈夫这模样大声问道：“你这是怎么啦？”
“我的信，我的信呢？”郑拍着腿大声叫道。
“我替你寄出去了。”
“寄出去了？”
“就投到街口邮箱里了。”
郑听后，一阵旋晕，无力地瘫了下来，10多分钟后才醒过来。他不仅重重地掴了妻子一耳光，还一边左右开弓打自己嘴巴，一边歇斯底里大骂自己：“你这个混蛋，怎么会写出那些东西呀！傻瓜，王八旦......”。他知道，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旦送到战友同学的手里，将意味着什么。
他歇斯底里大声嚎叫，猛揪自己头发......
作者简介
张焕武，男，1950年11月生，西安市政一公司退休干部，已在网络上陆续发表六十多篇小说、散文。
图片除署名外，其它均来源于网络
赐稿邮箱：jstjtx@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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