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曾经挣过死人的钱

“㧟斗的”是我们饶阳古奥村敢撒买路钱的人叫法。

这次姑父去世，我看到㧟斗的人都是自己人，我们村已经找不到一个㧟斗的人了。

爹活着的时候，晚年做过丧家管事儿的，我记得原来出殡㧟斗的人是郭大伯，他去世之后是侯大伯，还有我们村的光棍傻歹也干过这个活儿。西头是一个穷人刘大全做这个、

郭大伯家开过大车店，爹经常去他们家打夜游，我想应该是言传身受，爹也学会了斩桑，就是在头出殡起灵前，他一只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地上放着一根桑木条，他猛然一跃而起，把桑树条一劈两半，好像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当管事的我们不管，他斩桑我们也不去管，但是，他㧟斗，把一个木升子㧟在胳膊上，然后抓起里面的纸钱，往空中撒去，后面的孝子贤孙踩着买路钱过去。

因为㧟斗的以前都是没有能耐的人干的，比如郭大伯是绝户，傻歹是光棍一根，刘大全一家穷，成了全村人的笑话，因此我们觉得是很不光彩的，我们兄弟也说过爹几次，但是，爹说他干这个可以挣5块钱。

想想我们那个时候，在村里也是靠种地打工，也挣不下几个钱，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所以不让爹干这个，也没有更多的钱给他。

哎，穷人的日子是很多人难以理解的，充满了多少辛酸，无奈，其实，人人都愿意做孝子，但是，孝顺有时候是用钱卖来的，比如老人住院，你可以跑前跑后，一旦没有钱，医院不因为你是孝子而减免费用。

我们兄弟没有钱，所以说爹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的。

爹能挣一点零花也是好事啊！

其实，爹管事我也沾光过，他派人刨坟的时候，总能派到我，刨坟的不但能走人缘，还能吃上酒菜，分上几盒烟。

可是，有一次我们兄弟坚决不要爹㧟斗了。

我们家的辈分在村子里比较大，敢爹叫收（叔）的人不少，叔侄辈是可以逗的，作为叔的，可以骂侄子，我×你娘，作为侄子的不能恼，可是，做侄子的可以撸叔的后脑勺，可以用土攘叔，可以给叔叔脸上抹泥抹灰，做叔叔的也不能恼。

其实，我是很反感这些不文明的办法的，可是在村里，你没有办法。

正因为爹的辈分大，敢爹叫收（叔叔）的人不少，我们兄弟亲眼看到有一次出殡，爹㧟着斗，下到了坟坑里，在人家的棺材上放着什么，此时，有一些敢爹叫叔的人，纷纷抓起土来，或者用脚踩着坟坑边上的软土。

看到这种乱哄哄，落坑下土的场面，我们哥俩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分明是给我们兄弟难堪，但是，乡间的这种风俗习惯，又不便发火。

后来我们兄弟和爹说，坚决不要爹干这个了。

不干这个，我有时候挣点钱给爹，他不要，怏怏不乐，可是，农村的生活，又有什么办法呢？

其实，为了挣钱，我也做过一些不体面的事情，虽然不违法，但是，一样不光彩。

我想，其实㧟斗也没有什么，如果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干过这个事，也没有什么，可是在我们村，偏偏都是绝户头，老光棍做这个，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愿意做这个。

我现在想，如果父亲活到今天，我虽然依旧不富有，但是，给爹一些零花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世间的事情，哪有那么多如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