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芦苇荡
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句》等,计1000万字。
每年夏天,雨季过后,芦苇疯长。
沿着水岸望过去,你会发现那些疯长起来的芦苇,青翠如玉,铺天盖地。当风吹起这茫茫的青纱帐的时候,就会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好像是有人正在扑扑啦啦地弹着扬琴。
那些扑扑啦啦乱飞的芦苇叶子简直有海带那么宽,正好可以用来裹粽子。
而在芦苇丛的底部生长着的大堆大堆的马兰草,正好可以用来系裹好的粽子。
只可惜的是,这里是北方,无法找到用来做粽子的糯米,否则,你就可以一边游泳,一边吃粽子了。
那些茂密的芦苇靠着这些永不枯竭的河水发疯似的拼命往上拔节,直到有两个大人那么高了,实在扛不住,仿佛得了高血压,歪歪扭扭地塌下来,才算打住,变成一堵又高又大而且密不透风的绿色的墙,就像是古城外那些长满了爬山虎的墙。
而等到秋天来临的时候,芦苇就开始慢慢变黄,顶端那些白色的芦苇穗子像是雪花一样开始飘满整个河面,像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让你以为冬天已经来临了,就会忙不迭地跑到上面去溜冰。
结果,扑通一声,你就没了踪影,只剩下一长串的水泡在不停的咕噜,咕噜……直到你喝得肚子圆溜溜,被路过的人揪上来才算为止。
古书上说,良禽择木而栖,这里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水鸟和野鸭们的乐园。
无论是在春天夏天还是秋天冬天,无论是白天夜晚还是刮风下雨,你都可以听到它们唧唧呱呱咕咕嘤嘤的声音,就像是在开着一场宏大的音乐会。
当然了,其中也栖息着不少的水蛇和癞蛤蟆。
当你正沉浸于捕鸟所带来的无限情趣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踩上几条正在偷鸟蛋的水蛇和正在做爱的癞蛤蟆,从而破坏掉人家正在进行的好事。
癞蛤蟆这种东西不仅长相丑陋无比,而且还傻呼呼的,就像是金庸笔下的那个呆头呆脑的郭靖。它们在做爱的时候,就算碰上了你这么个不速之客,破坏掉了它的好事,它也不会慌慌张张地提起裤子逃之夭夭,而是若无其事,继续在那里做爱。高兴了,甚至还咕噜咕噜地叫几声床。那叫一个浪呀。
它们这种行为很有古代疆场上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仿佛根本就没有把你给放到眼里。
这个时候,你就可以拿起一根木棍,径直走到它的面前,用力地去敲它的大肚子。
我们通常称之为“气蛤蟆”。
“气蛤蟆”的时候,你可能会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那蛤蟆的肚皮看起来是那么小,那么厚,却是那么有弹性,你甚至可以把它敲得像只足球那么大,那么圆。
敲得鼓起来了,一个大脚开出去,就是一个很好的射门。
不过,水蛇这种东西可就狡猾得多了。
它们又机灵又聪明,还没有等你近身呢,就赶紧逃之夭夭了,气得你干瞪眼,简直拿它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打个比方来说吧,你走着走着,一不小心踩到了它,破坏了它正在进行的的美事,它就会咬你一下。
咬完之后呢,它也不跑,就那么瞪着俩眼睛,在那里嗤嗤地朝你伸舌头做鬼脸。
等你打算像是对付癞蛤蟆那样去对付它的时候,它就会哧溜一下钻得无影无踪,任凭你怎么千呼万唤也不肯始出来。
除非是凑巧碰上它刚刚吞吃了一枚野鸭蛋,已经坠得肚子浑圆没办法动弹的时候,你才可以有机会把它玩弄于股掌之间。
当然了,假如它们不小心碰上高手的话,那就任凭它们再怎么机智灵活也就屁用也不顶,只好乖乖地束手就擒了。
我的朋友建军就是抓蛇的高手,他的家里养满了这种恐怖的东西。
你到他们家去做客的时候,假如事先不知道他有这种嗜好的话,一进门,可能就会被突然从房门上倒垂下来一条大花蛇给吓个半死。或者是你跑到他们家的椅子上倒头就躺,很可能就会有一条大青蛇对着你的脖子不停地哈气。
他的父亲刚开始的时候,就坚决反对他把这种恶心而恐怖的东西带回家里去养,原因是,太吓人了。
我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有好几次,我走到他们家门口突然肚子疼了起来,便跑到他们家去借厕所,结果,拉好了屎,提起裤子要系腰带的时候,顺手就在裤腰上拴了条大花蛇出去了。
他们家的老头子就有过不少这方面的遭遇。
幸亏农村里的蛇都是不怎么有毒的,否则,他就是像猫一样有九条命,估计也不够他这个不肖儿子给祸害的。
可是,当他的那张因为战争受伤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脸,每天被一碗蛇肉田鸡羹给滋润得简直比他儿子还要红润的时候,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反对的话了。
吃人嘴短嘛。吃了人家的蛇肉羹还不要人家养蛇,实在说不过去。
从此之后,他也就对建军的这种行为听之任之了。
在抓蛇这方面,建军虽然技高一筹,可是,要说到抓野鸭,恐怕他就要输我三分了。
因为这是一种极其需要耐心的工作。
你看建军那脾气,又倔强,又暴躁,跟只驴子似的,这也就难怪他老是抓不住了。
关于抓野鸭方面的技巧,恐怕我就是给你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我在进行这项工作的时候,是从来不需要什么辅助工具的,要的就是一个心灵手巧。
你别看平日里那些精灵鬼老是得意洋洋地在空中飞来飞去,像是谁也不如它们似的,可实际上它们却都是一些笨蛋透顶傻呼呼的家伙,而且,还都懒得要命。
假如你想让它们好好地选个舒服隐蔽的地方,给自己建造一个可以毫无顾忌进行做爱的窝的话,简直比让它们变成凤凰还要难。
这也就难怪它们老是变不成凤凰,而要做一辈子的野鸭了。
你不知道它们究竟懒到了什么样。
它们不会像其它的鸟儿那样,把房子建造在高大的杨树桐树上,让你只有望巢兴叹的份。也不会像兔子那样,打个洞,把房子建造在地下,让你望洞兴叹。
一般说来,它们通常是先找到一个看得上眼的女朋友,也不登记,也不结婚,直接急不可待地找一个茂密丰盛的芦苇丛成其好事。
洞房花烛夜本来是一件很庄严很隆重的事情,而它们却从不怎么放在心上,只会仓促行事。
——这也就难怪它们孵出来的后代都这么傻呼呼的了。
人为什么这么聪明,可以统治万物,就是因为,他们把洞房花烛看做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他们不仅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来布置新房,而且在洞房之前,还要仔细地把自己的身上清洗干净,然后再放一些轻柔而浪漫的音乐,用来调节情调。
这还不算完,接下来他们还要经过无数个程序,才开始成其好事。
所以,人类生下来的后代个个聪明绝顶,可爱异常,跟鬼一样聪明。
当然了,假如野鸭也要像人这样进行这么多的程序,生下来的后代都跟爱因斯坦一样聪明绝顶的话,那么统治世界的可能就是野鸭的世界了。
——想想也挺可怕的。
所以呢,它们还是随便找个地方洞房,生下一批傻呼呼的后代比较好,这样一来,我们才能经常有野鸭可以抓呀,你说是不是?
它们通常会把窝做在那芦苇丛的最茂密处。
那里的芦苇虽然深不可测,甚至连个人影都插不进去,可是,水蛇却可以自由出入。
所以,野鸭们生下来的蛋,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水蛇们的家常菜了。
如果你听得懂兽语的话,那么,当你见到一条水蛇和另外一条水蛇碰面的时候,可能就会听到这样一组对话。
水蛇一:喂,伙计,干吗这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被人给煮了?
水蛇二:我最近的胃口不好,老是吃不下东西。
水蛇一:我说哥们儿,你怎么不去尝尝野鸭蛋呀,保你吃一串香两串,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正好今儿个哥们儿好不容易碰到一起,何不找几个野鸭蛋喝几盅去?
于是,它们就找到一个野鸭窝。
那只母鸭子的蛋刚刚从屁股里露出一半,就被一条水蛇冲过去,拖着就跑,任由那只母鸭子在那里哭天喊地。
这个时候,另外一条水蛇就会提着裤子装好人,赶紧跑过去安慰她说,我说大嫂子,你哭什么呀,你现在还年轻,精力正旺盛,多生几个就是了。我们这也是为你好,假如你把孩子都生下来的话,整天跟在你的屁股后面嚷嚷着吃奶,不仅会把你给烦死,而且还容易让你色老先衰,年纪轻轻的就成为一个黄脸婆,让你们家那口子看见了就烦,整天出去跟其他的母鸭子鬼混,你说是不是?我听说人类就是把这样的男人称之为做鸭,难道你没听说过吗?你怎么没有听说过呢,没有听说过不要紧,现在听说了就好了,从此以后你可得注意点儿,说不定你们那口子现在就在外面做鸭呢。
那只母鸭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条水蛇就拖着另外一枚鸭蛋也跑了,把那只母鸭子气得要死。
我在这一段开头的时候就已经说过,抓野鸭需要的是技巧和耐心。
假如按照建军抓鸭子的方法就行不通。
他通常是一个芦苇丛一个芦苇丛地拨拉,看到有鸭子羽毛和鸭子屎的地方就会兴奋异常,冲着芦苇丛一指,大叫道,这里一定有野鸭。
那里果然有野鸭,不过,被他这么一吓,全都扑啦扑啦飞了。
可是,他却全然不管这些,飞快地从腰里抽出一把大砍刀,对着那些浓密的芦苇就是一阵猛砍,弄出一条通往芦苇丛深处的康庄大道,然后像是鬼子探地雷似的边探边抓鸭子。
这个办法虽然不错,可是,要想抓到活生生的野鸭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鸭子会傻到被你走到家门口了还傻呼呼的蹲在窝里等着你来抓的地步。
它们通常是在你砍芦苇的时候就已经扑棱棱地全跑了,顶多让你抓到几个还没有长出腿来的野鸭蛋而已。
我在抓鸭子的时候就完全不是这样的,方法是跟张贤亮先生学的。
关于这些,他在小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就有过精彩而详细的描述:
这些傻呼呼的家伙把窝筑在高大茂密的芦苇丛中,进进出出的当然不能像直升飞机那样直起直落了。它们必须在排水沟边的稻田里辟出一条小径来。先落到稻田里,然后顺着这条小径游到排水沟,再爬上岸,蹒跚的回家。出窝的时候也是这样。
按照他在书中的描述,我先在白天观察好地形,看看哪里的草和芦苇叶被人为地分开了,出现一路的缝隙的时候,就随着这条蜿蜒曲折的缝隙一路找过去,就可以发现野鸭们清晰的足迹了。
然后在发现野鸭窝的地方做好标记,等到晚上野鸭都归巢的时候,就拿一只大的手电筒,背着一只准备用来装野鸭的东西,比方说,麻袋,草筐,或者是绳子,绑住了它们肥大短小的腿,往脖子里一挎,就像是刚刚扫荡回来的伪军。
等你一切装备完毕,就可以出发了。
沿着白天打探好的路径,一路找下去,在那些茂密的芦苇丛中肯定可以找到不少在呆在窝里的野鸭。
当你找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很可能是正在床上聊天,正在接吻,正在八卦娱乐新闻,正在讲黄色笑话,甚至是正在做爱。
它们谈锋正健呢,所以,即使看见了你手中那把明亮的大手电筒的强光,照到它们的身上,几乎都要把它们变成了烤鸭了,也休想让它从那漂亮的小母鸭子的身上爬下来。
这一点鸭子就跟人类有所不同。
假如人类在干这种事情的时候突然被旁人打断的话,胯下的那杆大枪很可能就会突然萎靡。
这个时候,他们即使不想从女人的身上爬下来也得下来了,否则,不但打断了好事的那个人看不起你,估计就是那个被你压在身下的女人也看不起你。
——都萎靡成这样了还赖在上面不想下来,真不要脸呢。那女人肯定会这样骂你。
当你把手电筒的强光照到这些野鸭的身上的时候,这些家伙虽然在白天一个个机灵得跟鬼似的,可是,一到了晚上,就全部蔫儿了,再被你的这些强光一照就不知所措,只好傻呼呼地蹲在自己的老窝里束手待毙。
当你用手电筒对着它们的时候,它们不但不会惊恐,甚至还会傻呼呼地伸长了脖子,歪着脑袋,用油墨般亮晶晶的眼睛呆呆地盯着灯光看,一动不动,像是很欣赏你似的。
当然了,它们之所以这样,也可能是因为它正在跟某个男鸭子的老婆在私通,结果,被你给抓了个正着,实在不好意思了,只好呆在原地任由你处置,要打要罚随你便。
——被人捉奸在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当然了,你要是碰到了宋喆和马蓉那样的奸夫淫妇可能就不会有这种被人捉奸在床认打认罚的觉悟。
它们甚至还会倒打一耙说你要不要脸,我们是真爱的。
但鸭子有鸭子的觉悟,只要被人当场照住,就束手就擒。
这个时候,你就要身手敏捷点儿啦,趁着它正在愣神的时候,赶紧用手一提它的脖子,把它给抓住。
否则,等到它知道了捉了它奸的不是这母鸭子的老公的话,它就很可能就会招呼起其它的鸭子,对着你呼啦啦地飞起来。不但让你连根鸭毛都抓不着,说不定还会拉你一身的鸭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