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蓝色来源于我最初的认知。妈妈告诉我:天是蓝色的,爸爸穿的衣服是蓝色的,倒进染缸里的染料也是蓝色的。母亲经常和邻居婶子,把一毛多钱一尺的白布,按进染缸。她们探讨颜色的深浅,争论水的比例。那些白布被染成宝石蓝,藏蓝,或者这期间不被命名的蓝。这些蓝,不仅仅是染出来的,也是生活内部的,时间内部的,乡村内部的。即便不够均匀,也足够随意命名。我追逐挂在院子里的蓝布,东飘西荡,跟风捉迷藏,跟蓝色捉迷藏,跟另一些被蓝色迷惑的孩子捉迷藏。后来,我知道大海也是蓝色的,它在书本和画册里碧波荡漾,但我不知道碧波荡漾具体是什么样子。母亲说,就是比河水的波浪再大一些,再远一些。母亲也没见过大海,她在电影里见过。在我心里,碧波荡漾是有颜色的,属于或者接近于蓝色。我喜欢全乡“六一”儿童节庆祝大会,那些穿北京蓝裤子,白漂布上衣的方阵,锣鼓喧天,彩旗飘飘。每一次我都眼含热泪,即使我也在队列中。我曾多年盼望,有一件天蓝色的花旗布上衣,这个梦想后来只实现了一半,另一半被岁月稀释了。点灯,看灯火,做饭烧火。我在燃烧里看见了忽闪的蓝,烈焰的蓝,赴死的蓝。蓝色是智者,是辽阔而深沉的。比如天空,任凭风云过尽,星月往复,它依然那么蔚蓝如初。当朱利安德多克的蓝色风景画呈现给我,我找到蓝色的河流,或者蓝色道路,蓝色的田野,蓝色的炊烟,就连灯火的微蓝,也被更群体、更广泛的蓝呼唤出来。蓝色无处不在,它主宰生活,主宰梦想,主宰仰视,甚至主宰忧虑。那么多乡间风景画,都被蓝色统领。内涵、艺术、思想,在蓝色里燃烧,燎原或沉寂,讲述或珍藏,都将再一次回到初衷,回到呼吸深处,回到生命起点。简介:连秀艳,女。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选刊》《星星散文诗》《北方文学》《散文诗世界》《散文诗》等。出版诗集《时间的遗址》喷着响鼻的白马和黑马,像一对友人,又像两个陌生部落。它们眼神里,有一丝战神的神韵,也或是忧思。它们竖起耳朵,默默站立。风把天上的云朵堆砌成山峦和宫殿,风驱赶着天空的牧群。在这个遥远的边疆的傍晚,西山如钩,夜用稠密的墨汁浇灌世界,月亮像支金色短笛,内心天堂般寂寞塔吉克人。诗家档案: 谢耀德,新疆木垒人。在各类报刊发表作品数万字,出版文集多部。一杆最高的芨芨草,惆怅成一枚竖笛。笛音清婉、绵长。周围大片芨芨草甩开长袖。云袖尽头,是阿尼格念雪山终年积雪的高度。囊锁草原的蘑菇,要用一根比指头粗的铁棒才能撬下来。歌曲里那个摘蘑菇的“摘”字,不适合草原又大又圆、朵肥茎壮的蘑菇。黑皮肤、亮眼睛的阿翠,也是一朵蘑菇,根扎在囊锁草原一墩芨芨草的旁边。羊群、牛群,一辆白色的皮卡车,是她的蘑菇圈里一天比一天丰腴的月亮。车子离开黑马圈村的时候,一只旱獭正直立在围栏的里侧。旋风,旋起它头顶略长的毛发。表情肃穆的獭,撬动了一个人心里的石头。石头下,生长着黑马圈河山谷里的枇杷花、香柴花,还有寻花人不知疲倦的脚步。一只麻雀,抱立于一根芨芨草上。雪后的阳光,打在芨芨上。雪原晶莹,身披寒冷的芨芨草剔透。没有什么,比一根雪野上直立的芨芨更干净。芨芨随着风的思量,摆过来,摆过去。麻雀随着芨芨的心意,摆过来,摆过去。尚未完全解冻的水波,荡过来,荡过去,寻找她前生埋下的一块琥珀。有人去夏丢失的几行诗句,也变成了一块琥珀。饮水来的羊,在琥珀里凭吊一段凝结的时光。一只羊含住即将融化的冰块,一只羊嗅到沙葱的芳香,一只羊啃啮前世的温度。一个平淡无奇的早晨,一只白鹭,孤独地立在水边,细脖,长腿,洁白优雅。她不是草原的常客。她是水边的阿狄丽娜。冬末春初的黄昏,她燃烧自己。只有一头白牦牛,看懂了一棵树对这个季节的拯救,看懂了她对白鹭的致意。
作者简介: 贾雪莲,女,甘肃天祝县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