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餐

          王队长坐在藤椅上，眼睛微微闭着，正在想着他的老相好娟子。一只手在木头椅子上抠脚丫子，抠下一小块，拿起来看看，细细辨别一下，又放在鼻子上闻闻，扔在地上，然后接着抠。

         门响了，办事员武老老二进来，他先敲了三下门。按规矩应该三下，可他敲了五下，因为前面三下，没有任何反映。最后两下声音非常小，因为他有些怕，主要怕影响了王队长的工作思路。王队长还在想着娟子那头浓黑像清水通道流下来的水一样顺畅的黑头发。但有次发现，娟子的发根好像还是有些露出白的来，而且非常整齐，那应该还是染的。

         门的响动影响了他的思绪，他开始以为是娟子敲桌子发出的声音，但终于从门上传来的5声连续敲击声中清醒过来。他抽出手，把两只手放在一起搓搓，又放在嘴前面，吹了吹。

        他先定了一下神，把桌子前面的一摞子不知道是记载什么的纸张或废纸，也许是昨天娟子来吃烧饼时，用来垫接烧饼屑的A4纸。他拽过来，放在面前，装作看材料的样子。上面因为没有字，他只好把纸张立起来，生怕别人看到上面没有字。上面还有几粒芝麻，他使劲吹了一下，但好像沾住了。他扯了一张面巾纸，擦了一下，才擦掉。他用一根指头沾了一下舌头，按在台子上的芝麻上，粘住芝麻，确定粘住后，就放在嘴里。再将那把十七建筑公司老板送的景德镇茶壶拉过来端在手上，眼睛做好端详A4纸的准备，像是在认真看文件的模样，稳住了神，神情庄重起来后，这才慢慢地叫：“进来”。

       武老二推门进来，看到队长正在看一摞材料，轻声地说：“王队长，这是旮旯所所长小五子打的请示，想申请点资金。他说想给拐棍村里的水沟清理一下，村民老往里面倒洗锅水。还有几个村民，像癞痢王和李二瞎子还经常站在沟边上往里拉尿，骚气熏天。这个村又在牛头山边上，影响游人。几个村民说再这样，他们要去找致远县长。”

       王队长说：“这个小五子就是大脑不开窍，这样的小事就解决不了吗。他们这些个刁民自己要往沟里倒，骚气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活该。上次检查时不是每家发了一个马桶吗，再说现在又改厕，屙个屎拉个尿，非要跑到那个沟沟里，这还要我来管，好歹我也是一个队长。上回我们去五子那里，不就是吃了他一只肥羊，给了两只咸鹅，看样子他好像还想要回去呢。”王队长有些生气，胸口有些一鼓一胀的。

       王队长突然想起来，问：“那只咸鹅，好吃吗？”

       武老二说：“还好，就是有些咸，腌淡点就好了。你的呢，没有吃吗，记住，要先泡一下。”

        “还说呢，被我老婆拿去给她娘家的妈了，听说她妈又给了她妈的表妹了。什么都往她娘家拿。”说到老婆，王队长又想起娟子的好来，每次来都带点好吃的到办公室。突然他想到柜子里还有四块饼子，是昨天娟子带来吃剩下的，说：“二子，这四块饼子蛮好吃的，你拿去尝尝。”

        武老二说：“还是你吃吧。”

        王队长说：“叫你拿着，你就拿去，客气什么呢。”武老二拎起那只包装精致的袋子，那是万达商场一个连锁店的某个品牌小吃，叫：不三不四。

         武老二说：“谢谢王队长”。

         说着把五子的申请放在桌子上。他刚刚准备走出去，又回头说：“下午有个会，请王队长参加。好像是关于进联系点村的事，要我们每个衙的人，去联系点为那些村民做点实事。”

          王队长说：“我们联系哪个村。”

         武老二说：“我们的联系点在贾雨村。”

         “哦，那个贾雨村的人啊，都是一些滑头。我记得去年去的时候，有一家一年能挣十几万元，里长还是把他作为扶贫的对象。他们那个里长也是的，后来才知道，是里长的姨老表老婆的表弟。”王队长很不高兴，“那你替我去开一下会，问起来，就说府里来人检查。”

         武老二手里拎着四块饼子，香气好像已经溢出来。他眼睛盯着装有饼子的袋子，想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咧着嘴说：“好的，我去开会。另外，联系点贾雨村的事，到时，我组织衙里的人去一下。听说致远知县要去看他们的脱贫情况，要组织不好怕他不高兴，怪罪下来不好。”

       “那就去一下，先采个点，叫贾雨村找几个牛车来接一下我们。这么远，不能跑去哟，现在也没有交通补贴。”王队长摸了摸脸上的油，含含糊糊地说。

         武老二说完，退了去。把门带上的时候，他轻之又轻。

         王队长突然想：“致远知县要去看看我的联系点脱贫情况，怎么办，是找一个好的呢，还是找一个顶穷的呢。”他伸出五根手指，一个一个地扳，当扳倒第三根手指时，猛地一惊，突然发现，今年应该是脱贫年了。既然这样，那就应该找一个条件好的联系户，不然，脱个什么贫呢。还是找村长的姨老表老婆的表弟吧，他一直在做生意，经济条件一直很好。

        于是，他赶紧扯了一下悬在头上的一根已经散了绳头全部是像包浆一样的绳子，外面的铃铛立马响起来。武老二正在吃饼子，还没有来得及把嘴擦一下，嘴唇上全部是芝麻，听到铃铛响，就赶紧跑进来。

         王队长说：“跟你说个事，赶紧准备。”如此交待结束，他又补充道：“叫那几个困难户，把家里打扫干净点，再给几盒好烟给他们。假如知县心血来潮折去他们家呢，也好散散。不要天天只知道打小牌，炒菜连酱油和油都没有，也不去打工、就等着拆迁的懒鬼。”

         武老二笑了笑：“晓得了。”王队长这才放心，把头又仰在太师椅的靠背上，继续想他的娟子。同时把脚又提起来，开始抠那个脚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