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我回家
******云溪洞日记之20160619******
早上发出公号文章后，从前的一位学生祝我父亲节快乐，并给我发了个大红包。你说鸟儿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心情陡然欢悦起来的鸟儿，情不自禁步出小区外，绕电机厂、财政局、白沙路走一圈。
7点10，上云溪的早班车准点发动。我给母亲打电话，两次都没人接听。又给父亲打电话，却是母亲接的。母亲说她换了手机，铃声也换了，声音不大，没听到。我说我回云水，问需不需要带东西？母亲说不需要。放下电话，前排右侧的一个女生喊我潘老师，我记得她的名字，回喊了“方扬崇”，又问她你回家啊？方扬崇也是我的学生，她今天回家看望父亲。车到关刀，方扬崇抢着帮我买了票。
特意在云水云母厂下车。直接从绿草遍地的坝坡爬上去，在“溪”字最下一横的右边站住，拍几张照片。蹲下来，背对云溪湖，自拍一张。登上坝顶，再拍几张雾茫茫的风景。选了四张照片，在朋友圈发出来：第一张是坝顶马路直通向云水西岸，阳台尖下草木丛中最高上的二层小楼就是父母晚年住的地方——囤谷园；第二张是大坝北方，一条新修的马路绕过杜家铺，笔直通向老茶铺；第三张是大坝南方，灰白浓密的云朵下，云溪湖水波荡漾；第四张是白衣黑脸的眼镜哥，身后是绿草白字。喜欢文字的鸟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炫耀的机会，配上了稍显煽情的文字：“父母住的地方，是我生长的地方，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是我永远走不开离不了的地方。”
8点许，回到家。父亲在溪水里洗了衣服回来，母亲摘了一些黄花紫苏薄荷韭菜，坐在小椅子上择。天气闷热，不时刮来大风。小白和可乐在玩闹。我和父母在场地上坐坐，说说话。母亲说：“六队这个星期又买了三辆车来了：潘斌买了辆拖挖机的车，昨日送恭贺的人来了六桌！潘军、潘群都买了小车。”这三个潘，都曾是我的学生，30多岁。六队也就是我家所在的队，云水村人口最多的一个队。母亲还说：“以前，二十几年了，美爹说六队人不错啊，电视机有三台！大广，你还记得吧？有一年，我卖一条猪买了台电视，被人偷了；过几个月我又卖一条猪，再买一台。”我自然记得家里电视被偷的事，因为那年正是暑假，我和弟弟都在家里睡觉，晚上有人把堂屋后墙挖个洞，从柜子里把电视机搬走了。
蹲在黑石头上看枣树池。池子里去年被砍去的枣树桩长出叶子。我已经对父亲说过再不能看了。池子中垒石上的宽心草长成了圆盘状。一些苎麻叶撒在水面上。叶下，锦鲤快活地游动。
弟弟从浙江打电话来祝父亲节日快乐。妹妹从武汉打来电话祝父亲节日快乐。妹妹是父亲的宝贝，父亲就调侃她：“你问我在做么事？我在做那边住的房子。我每天挖一点土，慢慢来。”妹妹问房子是不是建在柴棚隔壁。父亲说房子建在牛场埂下来的山坡上。妹妹埋怨父亲：“还建什么房子啥，又不是没得住的？”父亲说：“我不建？等你们来帮我建？我把洞挖好了，就准备打廓石。”妹妹这才意识到父亲口里的房子是百年之后的去处，转而安慰起父亲来。父亲自然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笑呵呵地听着，争着。
母亲提了一个开水瓶过来，给我倒了一杯黑乎乎的凉水，叫我喝下去。我端起来闻闻，有点药味，就问是什么水？母亲说：“你喝啥，一口咕下去。”我一口咕了，感觉味道和王老吉差不多，只是没那么甜。我继续问这是什么煮的？母亲说：“里面煮了十样东西。”父亲接过话说：“十样肯定没有。”母亲于是一样样说给我听，我拿出手机一一记了下来：矮脚茶、野花生草、荆芥、臭鸡婆草、大青叶、艾叶、茅建英、金银花藤、石菖蒲、茵陈蒿。父亲对母亲把石菖蒲煮在里面提了异议，母亲没有像往常那样争辩，说只用了一点。这十样草药，我身后放有两样，矮脚茶和野花生草；柴棚里放有两样，荆芥和臭鸡婆草。母亲指着柴棚屋角上放的一个蛇皮袋子说：“样样都混好了，扎成把了，要喝的时候，拿一把煮就行。”开水瓶里还剩有一点，母亲也倒了出来，叫我喝了。
我同父亲说起昨天和女儿下象棋的事。父亲说：“可可是聪明，但是脾气急，动不动就流眼泪。这样不好，自己吃亏。人要会宽容自己，不会宽容自己，就经常受气，一辈子都会过得太辛苦。”
午饭，母亲做两荤一素一汤。我举酒杯祝父亲节日快乐。儿子用矿泉水祝我节日快乐。
下午天气继续闷热。午休时，几次热醒。后来风雨大作，树枝如舞，瞬间凉快起来。雨停后，闷热稍减。母亲端了一碗茶上楼来给我，说是普化寺讨来的，喝了保平安。边喝茶，边看《唐诗鉴赏常识》，关于苏州的，关于扬州的。到了傍晚，雨歇了，天边云脚低垂，云溪湖上雨雾迷离。屋后的铜钱坑瀑布白水飞溅，水声哗哗。
晚饭仍然是两素一荤一汤。荤仍然是鱼，汤仍然是肚片大骨汤，素的由白菜、黄花换成了藤菜、蒲公英。一杯药酒，喝得很吃力。母亲说谷酒没了，药太酽了。我努力把它喝完，并舍不得浪费一滴。
去铜钱坑菜园里看看。汗菜密密挨挨。茄子苗刚高过脚背。辣椒苗有腓骨高。玉米高过人头，已经长出了棒子。豇豆花开双双对对，浅白淡红，有些豆角垂着。去父亲的菜园里看看，都是新栽的薯藤，刚刚直立起腰杆。溪水边的小菜园里，从法兴寺里拿来的花鸟豆种子已经长得青枝茂叶，不少青红的豆荚亮着我的眼。去红尘禅心群里，问给我种子的法师：“长到这个样子，是不是可以吃了？”
以下省去300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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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图片摄于云溪洞囤谷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