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珩:天生我材必被知,《小窗幽记》400年后,才知道作者是他
中国修身养性的三大奇书之一《小窗幽记》一直以来被清朝商人假托明朝知名文人陈继儒之名刊行,隔了400年时光,终于得以正名——他的原书作者是明朝不知名才子陆绍珩。
一愿识尽世间好人;二愿读尽世间好书;三愿看尽世间好山水。——陆绍珩
明朝天启年间,江南才子陆绍珩流落北京街头。
陆绍珩是苏州松陵人,也就是今天的苏州吴中,也是唐伯虎的老家。
陆绍珩与他的前辈唐伯虎一样,都有着江南才子的才华与清高、也有着传统文人 '达则兼济天下'的胸怀与抱负;但现实是,当时的大明王朝已经开始由盛转衰,以魏忠贤为首的宦官把持朝政,官场黑暗,民生凋敝。
陆绍珩经历了世事艰辛,目睹了世态炎凉,抱负无处可托,愁闷气愤渐生。
曹操曾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但到了陆绍珩这里便是读书。他曾说人生有'三愿':一愿识尽世间好人;二愿读尽世间好书;三愿看尽世间好山水。
关于陆绍珩的史料太少,我们不知道他是否识尽了世间好人,是否看尽了世间好山水,但我想,他一定读尽了世间好书。
不然,怎会有这本《小窗幽记》。
陆绍珩版《小窗幽记》
一、被冒名顶替的400年: 从《醉古堂剑扫》到《小窗幽记》,没有名气作家的悲哀
把人生寄托于诗书之间的陆绍珩,从五十多部中国经史子集中撷取精妙辞句,集结成一本'名人名言录'——《醉古堂剑扫》。
这本书从两千多年的历史文化典籍中,精选出发人深省、意义深远的格言,且内容皆玲珑剔透、精美隽永,便可知陆绍珩学识渊博、博古通今。只看他选中的那些格言也可知他有着不俗的见识、胸襟和气度。
可惜,大才子陆绍珩唯独缺了一样东西——名气。
如同我们现代社会一样,有名气的作家写个屁也会被吹捧,没有名气的作家自己吆喝出书也会亏本。
1624年,明末天启四年《醉古堂剑扫》的四色套印本刊行了。这本书随后流传到了日本,广受日本人的喜爱,在日本嘉永6年、明治41年曾多次刻印。周作人在日期间还专门购买了此书,并且说这本书在日本'与《菜根谭》同为人所爱诵'。
醉古堂剑扫
但在那个时候的明清两朝,著有此书的陆绍珩却是籍籍无名的落魄文人,不为后世所熟知。
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陆绍珩已经逝世100多年,当时更没有著作权一说,精明的清朝书商,自然不愿亏待自己,于是便洗稿了《醉古堂剑扫》。
清朝陈本敬、崔维东二人通过删减重复条目、合并或者更改条目顺序,改动个别字句,把这本书'艺术加工与改造'成了《小窗幽记》,并且假托陈继儒知名刊行。
陈继儒是谁呢?相比名不见传的陆绍珩,陈继儒却是明末知名的文学家、书画家,是晚明山人墨客中的代表人物,其清言类小品在明末清初有着较大的影响。
陈继儒作品
假借陈继儒之名出版的《小窗幽记》果然一炮而红,逐渐和《菜根谭》、《围炉夜话》并称修身养性的'三大奇书。'
从那以后,《小窗幽记》的封面上,作者一直是陈继儒。直到最近几年,学术界经过多方考据确认,终于为陆绍珩正名。自2016年出版的《小窗幽记》多把作者更名为了'陆绍珩'。
二、《小窗幽记》之奇:泄天地之秘笈,撷经史之菁华
《小窗幽记》是一本'奇书'。全书分为醒、情、峭、灵、素、景、韵、奇、骑、豪、法、倩十二卷,计一千五百余条。
乾隆35年版《小窗幽记》作序者陈本敬赞其文字:
'泄天地之秘笈,撷经史之菁华,语带烟霞,韵谐金石……所谓端庄杂流漓,尔雅兼温文,有美斯臻,无奇不备。'
1、首先,它兼容并包。
从内容上看涵盖了自先秦至明末的儒、释、道及诸子百家著作。陆绍珩并没有流派之见,而是摘录了他所喜欢的、认为合适的语录。
从文体上来看,包括了楚辞、汉赋、骈文、唐诗、宋词、元曲、明小说以及各种杂著,凡是精彩的格言都收入其中,可谓博采群书。
从时代而言,这本书选取了很多明代文人的著作,陈继儒的《岩栖幽事》、吴从先的《小窗自纪》、洪应明的《菜根谭》、唐寅的《落花诗册》等。陆绍珩并不避讳同时代作家的作品,也没有'今不如古'的想法。
2、其次,书中美景佳物是中式美学之美,更有静思明悟之意
《小窗幽记》里有着独特的中式美学,一幅画、一张案几、一壶茶、几从花竹,便构成了一幅意境优美的中式画面。
小窗之内,有惬意恬淡的生活闲趣。在琴、棋、书、画、经、香、酒、茶中享受雅韵趣,涤尽凡情、消除烦恼,享受心灵的逍遥与安然。
正如'月榭凭栏,飞凌缥缈;云房启户,坐看氤氲。树影横床,诗思平凌枕外;云华满纸,字意隐跃行间。'月下品茗,挥笔泼墨,是直抒胸臆,是人间乐事。
小窗之外,有山林隐逸的和光同尘。在风、花、雪、月、竹、石、泉、鸟中,感悟隐士般的睿智和从容。
正如'春光浓似酒,花故醉人,夜色澄如水,月来洗俗。'春日风光、澄澈月光,一风一月自有人间真情。
《小窗幽记》里有'闲步吠亩间,垂柳飘风,新秧映浪,耕夫荷农器,长歌相应,牧童稚子,倒骑牛背,短笛无腔,吹之不休'的野趣,这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这种闲适清幽之景,如此清静淡雅,禅意甚浓,正是无数中国文人墨客所向往的田园隐逸生活。
恬淡、宁静、祥和,这种安静的中式美学,也启迪着当下的我们,要学会多用美的眼睛,去发现生活之美,自浮躁的繁华生活中,体会清逸旷达的心境。
3、小窗幽记里,有中国古代文人向往的精神家园
陆绍珩所著原本名为《醉古堂剑扫》,'剑扫'二字里有着侠义之气,更有对世事的愤慨。这正如才子陆绍珩的经历,胸有抱负却无法展开,看透世事却无力改变,便读书写书,寻找心灵的慰藉。
据说,陆绍珩是唐代隐逸诗人陆龟蒙的后代,大约这种'隐逸'家族遗传,陆绍珩在生活失之时,也寻找'归隐。'
陆绍珩曾在此书的纂辑上说:
'每遇嘉言格论、丽词醒语,不问古今,随手辊记。卷从部分,趣缘旨合,用浇胸中块垒,一扫世态俗情,致取自娱,积而成秩'。
可见,他著此书多是为抛弃世俗烦恼,在书中疏解抑郁之气。这也好似晋代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在田园归隐生活中,寻找精神的寄托。
古代文人读书多为出仕,渴望一展抱负,但书生意气,多数时候无法融入尔虞我诈的官场。于是他们一面保持出世之心,一面又有避世之意。
不愿同流合污的,和光同尘,在山水诗歌之间寄托情怀,方自陶渊明开始有了归隐的'山水田园'派。
《小窗幽记》里有传统文人的处世之道、修身养性之法,但更多的是哲人式的优雅和冷静,是隐士般的从容和睿智,是对浇漓不古世风的批判,更是不愿同流合污的名士风范。
《小窗幽记》里的诗、画、竹、风、月等中式意象构成了千百年来文人墨客吟咏歌颂的素材宝库,也形成了世世代代中华儿女心驰神往的精神家园。
三、《小窗幽记》对当代人处世为人的警醒之处
《小窗幽记》是一部熔中国传统生活情趣、审美艺术、处世哲学于一炉的纂辑式清言小品集,它富含哲理、引人深思,涵盖了立德、修身、读书、为学、立业等诸多人生话题,对我们现代人的生活也极具启发意义。
关于修身养性:
'人只把不如我者较量,则自知足', 人贵知足,不要在攀比中丧失志气;
'己情不可纵,当用逆法制之,其道在一忍字',面对灯红酒绿的生活,要淡泊之守,不在追名逐利中丧失初心。
关于处世交友:
'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人无久处之厌',有了新朋友不忘老朋友,与其让新朋友感受到初交的热忱,不如让老朋友感受不到长久相处的厌烦。
'先淡后浓,先疏后亲,先达后近', 交朋友要由淡薄达到浓郁,由疏远达到亲近,由接触达到相知。人生知己难觅,得之幸事,不得便远离那些狐朋狗友。
关于立业学习:
'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成事需要积蓄力量,不要妄想一步登天。
'立业建功,事事要从实地着脚;若少慕声闻,便成伪果。讲道修德,念念要从虚处立基;若稍计功效,便落尘情。'
《小窗幽记》这本中国传统文学格言警句路字字珠玑、妙语连珠,更有写景状物、寄志抒情的千古佳句。多读此类古文,能帮助我们实现文学功底积淀、开阔文化视野,更在传统文学中让内心得到宁静和升华。
四百年时光悠悠而过,陆绍珩曾寂寂无名隐落于人间,如今《小窗幽记》终于等来了它真正的主人,带着美好的模样重现人间。
愿你在此书中看到陆绍珩的志向、文人的节操和品格,更能从中感悟中国传统美学之美,传统文化修身养性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