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的心学是人类哲学的高峰

作者：杨权良

王阳明的学说其高如山，其渊如海，钻之弥坚，仰之弥高。

西方哲学只有三个阶段：前康德哲学，康德哲学，后康德哲学。张岱年先生编的《中华智慧》里面说，朱熹是中国的康德。杨老师对朱熹的学说，过去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今天杨老师对朱熹的哲学却不屑一顾。对王阳明学说过去认为是唯心主义哲学之集大成，也持否定态度。今天我认为，王阳明哲学是中国传统哲学的集大成。王阳明之前的哲学是为王阳明的诞生做准备工作。王阳明以后的哲学是对王阳明哲学的阐述、传播、落地。王阳明的哲学不仅达到了中国哲学的顶峰，也达到了世界哲学、人类哲学的顶峰。所以我很认同有人说过的这一句话：20世纪以前的哲学属于康德，20世纪以后的哲学属于王阳明。

为什么这么讲？我认为，哲学的根本问题，也就是哲学是干什么的？金岳霖先生说，哲学就是说出一切具体道理之上的终极道理的学说。爱因斯坦在科学里面要寻找一个统一场理论，把世界存在的所有力，用一个场统一起来，可是功亏一篑。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爱因斯坦从16岁提出侠义相对论，26岁提出广义相对论，一直到七十多岁去世，五十多年几乎劳而无功，他没有建立起统一场论。那么在哲学上有个王阳明的出现，西方有个康德的出现，把所有的哲学理论，我个人认为是一网打尽，综合起来挽一个结。然后让后世的人去化解、分解、阐述。王阳明建立了哲学界的统一场论，这就是心学。为什么说康德哲学是西方哲学的顶峰？因为康德发现了二律背反。

为什么说王阳明是中国的康德？而朱熹不是？因为王阳明发现了心的存在。朱熹认为理是宇宙的中心，是一切哲学最后的归结。他说未有此事，先有此理，理在事先。过去我对这些话佩服的五体投地，认为是正确的、绝对的。今天我要问朱熹一句话，事和理在哪里？没有人的这个心，事与理何以存焉？事也罢、理也罢，全是从人心所出。那么，王阳明发现了心的存在，就像康德发现了二律背反一样。由于康德发现了二律背反，从此以后的哲学，没办法跨越这个东西。二律背反在古希腊芝诺那里就已经出现，当时叫悖论。指的是人的思维不能解决思维本身的问题。把这个就叫什么？叫理性的局限性。依靠人的理性。理性是什么？理性就是思维。靠什么思维？靠逻辑思维，没有逻辑就没有思维。如果靠着逻辑思维去寻找宇宙的本源，就像我们踩着地面上的影子，要把它踩住一样。你看着自己的影子在这里，你把这个影子踩得住吗？你看着影子是存在的，当你抬脚踩它的时候，它不存在了。当你踩下去的时候，它存在，当你脚抬起来的时候，它又不在。那么你这个踩的动作就决定了它在与不。孩子们在这里玩电子游戏，孩子们玩的本身决定了游戏上面的画面，并不是软件专家在幕后，把画面设计好，让你按步骤一个一个地向外弹出，不是。当你鼠标在动的时候，当你手指头在打字的时候，产生了新的画面，那个画面是由于你的手指而产生，那么手指就不能解决手指自身的问题。因为解决问题的过程就是产生更多问题的过程，而且使原有的问题变得更加复杂的过程，甚至说使原有的问题却变得不存在。不存在是最大的存在。你比如说脚下的影子，你踩它的时候它不存在，你踩下去，它可存在。这就是人类思维的局限性。

康德的哲学是批判哲学。首先批判理性，他第一批判就是纯粹理性之批判。自己思维的局限性。原因就在于当你肯定它的时候，你就否定了他，当你否定他的时候，偏偏又肯定了它，人类的思维陷入了怪圈。我们举一个例子，塞维利亚的理发师宣称我从来不给那些给自己理发的人理发。别人就问你给你自己理发不理发？我从来不给自己理发的人理发。我就要问你，给你自己理发不理发？当你给你理发的时候，你把你刚才这一句话就否定了。当你不给你理发的时候，你把你这一句话又否定了，他走不出来。

还有一句话说，万能的上帝创造了世界，能不能创造出一块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我们的思维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说能，世界就是上帝创造的，他肯定能造出一个他举不起来的石头，上帝是万能的嘛。可他举不起来他的石头，他怎么能是万能的？一块石头他自己造的，都举不起来，凭什么他是万能的？举起石头就是一种创造，一块石头都举不起来，怎么能创造世界？又怎么能是万能的？

这个问题，悖论的出现，证明了人类思维的局限性。我们用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词语来形容它，就叫做汲深绠短。人类的思维在无穷的宇宙面前，在宇宙的本质面前，是用有限去了解那个无限。用一把有限的尺子，去丈量无限的宇宙之长度。用我们古人的话来说，殆矣。庄子的原话是：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意思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世事是无限的，以有限生命去追求无限世事，就会累得精疲力竭，甚至付出生命，是错误的。所以依靠思维去了解世界的本质，那是错误的，达不到，因为思维有局限性。所以康德就批判这个思维。到了维特根斯坦，维特根斯坦最后说，这个悖论，思维的局限性问题说到底是个语言问题。我今天讲课，在黑板上写字，是语言，也是我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是我的思维的反映。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比这个复杂。他说我们天下所看到的一切，这东西，那东西，万事万物，日月星辰，都是上帝的语言。我们人的语言只是上帝语言的一个侧面、一个部分。我们用人有限的语言来了解上帝无限的语言，有时候可能相合，你说对了。有时候可能相悖，你说不对。咋办呀？维特根斯坦说，能说清楚的你就说，你觉得你说明白了，你的语言与上帝语言相合，就是我们中国人所说的天人合一了。上帝的语言是天，日月星城，山川河流，春夏秋冬，花开花落，那是天的语言嘛。我的语言与牠完全统一了，达成一致性了，就相当于数学里面的这个东西，找到了公约数了。而且你把它表达出来，别人也能理解。我说这是手机，在对面坐的人说，对，这就是手机。那么不出现歧义的时候，维特根斯坦说，那你就说。如果你说下的话与上帝说的话不能找到公约数，没有天人合一。而且你说出来的理解与天、与自然、与上帝语言有差距，你说下的话让别人一听，理解就更有差距，那么就歪曲了世界的本源。

比如说从屋外进来一个人，下面坐着都是画家。这人来讲了几句话，出去走了。叫这些画家把刚才进来的这人画出来。甲画出了一副画，叫乙照着甲这幅画再画一出一幅画，然后让丙照着乙的画也画出一幅画，画到最后。把刚才进来的这一个人化成了一条狗了。维特根斯坦说，你说下的语言未必就是上帝的语言。既就是完全是，你说给那个人，那个人又说给这个人，再可说给那个人。说到最后与上帝本身的语言，差距谬以千里，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办呀？何况你一开始就理解错了，那就错的更离谱了。所以维特根斯坦说，最好闭嘴。他的名言就是，能说则说，不能说就闭上嘴。维持根斯坦说，实在我把这个世界说不清楚了，咋办呀？我不说了，我养猪去，我造飞艇去。那最后真的就养猪去了，造飞艇去了。他说，人类在宇宙面前，在上帝面前，通过我们的思维，要了解牠的终极存在，实在是徒劳心力。所以他建立了语言哲学。最后他已经接近什么呢？接近世界是人心的存在。只不过他没有用这个词汇，他只用的是语言。

现在我们说王阳明的伟大，伟大在什么地方？伟大在他认为宇宙的本质是心，比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更进一步。为什么语言与思维连在一起？坐着想叫思维，表达出来叫语言，语言是思维的物质外壳。王阳明说，不。靠思维不能够掌握宇宙的本质。并不是康德和维特根斯坦说的，思维也罢，语言也罢，有局限性。中国自古就有这个“思”字，《论语》里面就不停的说这个思字，苟子也说这个思字，思而不学则殆，学而不思则罔。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那么王阳明为什么不用个思学？而用个心学呢？因为王阳明排除思维。这是我最近学习王阳明，突然之间悟到的。

当年王阳明坐那格竹子。什么叫格？接触就叫格。格斗，两个人身体不接触，怎么能叫格斗呢？但是呢，更多的时候用排除。格物就是排除心中的物欲。还有一个就是研究，研究就是什么？是从西方翻译过来的。研字是石子边一个开字，把石头破开。究就上面一个穴，钻之弥坚。想钻洞子一样，不断地往深里深里钻探，这叫研究。其实王阳明格物，在这里格竹子。把这些都排除在外，而是思维，这是我最近几天突然悟出来的。王阳明对着竹子，作为抓手。深入、深入、深入。竹子是怎么生长的？竹子为什么要开花？竹子为什么中间是空的？竹子为什么长一段时间形成一个节疤？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聪明的智者经不起愚者的三个为什么？王阳明在这里不停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靠思维，往下想。

通过竹子这个抓手，这个洞穴，不停的深入深入，想探究到宇宙的本源是什么？结果七天以后他自己生病了。我们过去说王阳明格竹子，把自己格出病来啦。我们理解错了，王阳明只是把竹子作为一列火车的抓手，我要上这个车。王阳明只是把竹子作为一个洞穴。柏拉图最著名的哲学比喻就是洞穴嘛。我们每个人面对着这个无穷的宇宙。我们哲学家就是顺着这洞穴一直深入下去嘛。所以王阳明把竹子当洞穴的入口，把竹子当作宇宙的抓手，想通过它深入探究宇宙的本源是什么？所以哲学的本源是什么？才是哲学的终极问题。

王阳明寻找这个哲学问题，靠思维，七天以后自己有了病，王阳明一下子放弃了思维。康德只是看到了哲学运用思维，或者说依靠思维寻找宇宙本源的局限性。他只是批判人类的思维，但还没有放弃思维。王阳明格竹子格了七天之后，自己有了病。他认为，不是我思维错了，不是我人笨的很，而是靠思维寻找宇宙的本源，本身不是量的差异。说我们的思维有限，而宇宙无限。靠有限去探讨无限，不是殆不殆的问题。一把尺子很有限，拿去丈量无限的宇宙有多长？不是殆不殆的问题，而根本就是南辕北撤，走错了路。所以必须把思维放弃。那么王阳明靠什么把握宇宙的本源？一个字：悟。两个字：觉悟。这就是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本质的差异。西方人沿着逻辑之路，一步一步通过思维去寻找宇宙的本源。在王阳明看来，这是病矣，我得了病了。于是标志着不是我这一个人把人格的得了病了，而是人类靠这一种办法，靠思维去探究宇宙的本源，本身是一种错误的做法，应该抛弃的做法。宇宙的本源妙在一悟。王阳明这种思想从哪里来的？是受到佛教的启发，特别是禅宗的启发。慧能和尚，禅宗的实际建立人。禅宗的建立人我们远溯是始祖释伽牟尼，迦叶拈花，如来一笑。一下子把宇宙的本源给知道啦。后来我们又追溯到近祖叫达摩。

实际上，佛教是中国人创立的。关于这个问题我将会写成长篇论著，来论证这一点。观点是尼泊尔人提出来的，我没有见到他的书，但是我看到了这个信息。我通过读老子、读庄子，读过一百多本佛教著作，一下子在老子和庄子里面都找到了观点，不是我研究出来的，一下子觉悟了，明白啦。佛教是在中原产生以后，传到了印度，然后再走回来。走回来以后，不是实现中国化，就像我们路边樱花盛开，说这樱花是日本的国花。不，樱花是中国花，传到日本去，成为日本的国花，如今再传回来，在它的故乡怒放盛开。

佛教不也是这样吗？那么现在佛教在中国，我个人感觉到是新生，故土新生，标志就是慧能。慧能说，靠觉悟能了解到宇宙的本源。到王阳明这里被系统化、理论化。而且王阳明比慧能更伟大的一点是，觉悟是觉悟，行动是行动，落地啦！王阳明认为，思维中一切都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思维对思维的否定，康德对这个问题无解，维特根斯坦对这个问题无解。王阳明说，既然无解，你思维什么？把思维放弃不就对了嘛。那么靠什么？靠觉悟把握宇宙的本质。但若人不觉悟了咋办呢？王阳明说，行动就是结果。如果你没有悟性，你这人笨得很，灵性差的很，你只管跟着做就对了嘛，行就是一切。知行合一的重点，不是知，而是行。悟是极个别的先知先觉者，极其聪明的，500年才遇一个的人，万千人中才有一个的人，让他们去觉悟。普罗大众老百姓咋办呀？跟着做就行了。王阳明说。知如果只在嘴上，没有落实在手上，便是不知。如果你做到了，嘴里没有说，便是知。所以知行合一的重点在行上。马克思主义哲学恰恰正是这样的哲学。所以马克思主义理论是什么理论？我认为是实践的理论，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实践的哲学，而不是语言的哲学，不是思维的哲学。因为马克思也好，恩格斯也好，统统了解到，思维与现实的距离。马克思墓碑上有一段非常著名的话，叫做哲学家也有些翻译成学问家，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的关键是，怎样改造这个世界？清华大学的校训，大家都知道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天行键，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梁启超先生在清华大学成立纪念会上，把这个应用了以后，清华大学把它作为校训。其实不对，梁启超先生并没有说这就是清华大学的校训。虽然他是清华国学研究院的首席导师。清华大学的校训是清华校友在清华大学建校十周年庆祝大会上共同商量出来的一句话，四个字：行重于言。靠语言靠思维去把握寻找宇宙的本源，殆矣。殆当错误讲，是错误的，而不是局限的，那这只是少数人的事情。既就是去把握宇宙的本源，那只是少数人的事情。而大多数人的事情是干什么呀？行动起来吧！只要你做。

劳动创造财富，劳动创造文明，劳动创造幸福，劳动创造人本身。其实就是行动决定一切。王阳明的伟大就在于，智者靠觉悟了解到宇宙的本源。不是智者的人呢？普罗大众呢？靠劳动，靠实践，靠做创造一切。不然的话，所有的行动都是空话。王阳明看不起佛教，其实他本人是吸取了佛教最精华的部分，靠觉悟来了解世界嘛。他为什么看不起佛教呢？因为佛教怎么样啊？叫出家。家是什么？劳动，实践，做，就是我们是世俗人的日常生活。他说，你们大多数和尚出了家脱离生活，不去做，大家都进入寺院，天天念经，都戒欲戒色，戒贪戒酒，杀淫秽盗，把这些东西都戒掉，这世界就不存在了么？按照你的本性自由的行动，该色就色，该杀就杀，该妄就妄，该盗就盗，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直到有一天。碰到了不能吃，不能喝，不能杀不能淫，不能秽不能盗，不能酒不能诓，不能骗。你放开你的个性，人的本性是自由。自由的去做你一切可以做到的事情，除了有一天不能这么做下去。那么这个地方就叫戒。

王阳明之所以反对佛教的原因就在于，佛教束缚了人的自性。这个色就像食一样，与生俱来嘛，性也，天性嘛。那你让他食嘛，你让他色嘛，食着食着总有一天遇到东西不敢食，一食就没命了。叫他色嘛，放开去爱一切能爱到的东西，爱着爱着这个人不敢爱了，你若把人家这个人爱了，就会丧失生命。挨打呢，那他就不爱了。人生就是比较嘛。王阳明吸收了佛教的格物，吸收了他的觉悟。但放弃了、抛弃了佛教对人性自性的束缚，他认为佛教束缚人的个性，是违逆人伦，违背人性，甚至伤害人性。王阳明其实是反对佛教的坐而论道，与生活隔绝。出家就是出离生活，其实就是出离做，出离劳动，出离实践，出离行动。王阳明反对这个。儒家在做上下功夫。学而时习之，这个儿当即讲，从来把这而都理解错了。学的时候就习，习的本义是鸟不停地搧动翅膀，练习飞翔，引深为人不停的劳动，不停的实践。与习对应的一个概念叫鸣。他为什么不说学而时鸣之呢？鸣是用口呀，习是用翅膀啊，鸟的翅膀就是人的手，学的时候就做嘛。不亦乐乎？使我获得了很大的快乐。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乐是生命的最高境界，人为快乐而活着。持久的快乐，永久的快乐，积累起来不就是幸福吗？永远的持续在快乐之中，不就是幸福吗？所以儒家哲学也是实践哲学。《论语》开篇第一句话就讲实践嘛。

佛家的缺陷就在于脱离生活，脱离实践。许多宗教最后都变成医学了，佛教偏偏没医学。我看了一百多本佛教著作，看不见和尚怎么讲养生。一看都是道家的。西医就是来自于西方科学，基督教的，画红十字吗？神爱世人吗？佛教为什么没有这东西了？不讲实践。他讲去掉肉体，舍身喂虎，割肉喂鹰。甚至燃指礼佛，把手指头点燃去礼佛。讲苦行，讲身体越受苦，心灵越敬佛。这在王阳明看来，违逆人性，违背人性，是错误的。那么我们现在就明白了。王阳明之所以伟大，就在于他发现了心是世界宇宙的本源，心是宇宙的本源。怎么把握这个心呀？不向外求，向内求。英雄是向外征服这个世界，圣贤向内征服自己。这是王阳明从佛教借鉴来的。怎么征服自己呀？他对格物给予了新的解释。他说征服自己就是格去心中贼，破心中贼。说你到山上去把贼消灭了，那是英雄。坐在你家里坐禅坐静，把你心中的贼格去了，你成为了圣贤。所以王阳明12岁的时候，就给他老师说志在圣贤，我长大了不做英雄，去做圣贤。格去我心中的贼嘛，心中的贼是什么？心中的贼就是物欲，就是贪婪之心。这里就出现一个矛盾问题。王阳明不是说叫人要顺着天性去生活嘛，那就顺着你心中的物欲，放任贪婪之心去生活吗？你现在怎么又要把它格去呢？王阳明就提出了儒家的理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说合乎礼的你留下，不合乎礼的你格去。所以他从本体论上采用的是佛家著作，识或心是宇宙的本源。靠觉靠悟去认识它。在行动上我们一定要做，怎么做呀？合乎礼了就做，违背礼了就不做。这就归结到儒家来了。这个礼称为国之干也。清代有一个大学问家冉元说过一句话，礼者国之干也。合乎礼的就去做，不和乎礼的你就不去做。那这个礼从何而来？中国历史上儒家的礼是从周公那里就制定下的。王阳明对这个东西一直没有持否定态度，也没有见他持肯定态度。王阳明认为，礼不能是人自己外在的，坐这开个会，你来制定下。你周公也好，文王也好，武王也好，成王也好，召公也好。你们坐这里开了个会，制定下的礼，肯定首先利于你们制定者本人，首先维护你们特殊利益。王阳明崇尚礼，但是不认为这个礼，由别人，由统治阶级，由历史上以前的圣贤制定出来，让后人去遵守。王阳明认为礼自心出。礼从心里来，礼在我心里装着，我心里装的这个礼就叫良知。我发现我心中有个良知，我照这个良知去做，就是礼。违背了良知我就不做。为什么我就痛苦？王阳明说，向外求礼误矣。他当年在龙场石洞里静坐悟道，悟着悟着疯了，奔腾一个鱼跃，呼而大叫而起，说了一句话，这个向之求礼于外者误矣。我们以往求的礼，啥该做啥不该做，把《周礼》翻开看，把《论语》翻开看，把《春秋》翻开看，这都错了，在圣贤《经典》里面求礼是错的，向历史里面求礼是错的，面对着一丛竹子求礼是错的，只要向外求礼都是错的，怎么样呢？吾性自足，吾心便是宇宙，宇宙便是吾心。我的性就是天性，我把我的人性了解了，我把天性就了解了。

我读了一本英国人的著作叫《自私的基因》，我才知道王阳明是伟大光荣正确。我了解了我的基因是自私二字，那天下万物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那个基因不是自私的。那既然我自私，我爱我，我就要想到天下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爱他自己。那我是人，是文明的，我就要以我爱我的心，去度他爱他的心，我就要创造条件，让他的爱心来实现，世界因我而美好，所以王阳明说的吾性自足，吾心便是宇宙，宇宙便是吾心，他吸收了陆九渊哲学。通过了解自己而了解世界，为什么要向外去求呢？我认为，王阳明发现了心学，超越了朱熹的理学，也超越了康德的物自体、理性不足论、批判理性论，但与康德的人为万物立法，人是目的不是手段又相通，王阳明也超越了维特根斯坦，超越了古今中外的一切哲学家，就在于他找到了宇宙的本心、本源、本质，就是人自己的心。我的心中有良知，我把这良知付诸行动，化作实践，没有必要去向经典问答案，没有必要向世界求答案，只向自己的良知求答案。如果这个良知今天告诉我，面对面前这个人，若一个人要把一个小孩往井里扔，良知告诉我，必须把这小孩救下来。山中出现了盗贼，杀淫秽盗无恶不作，那咋办呀？良知告诉我，必须把这盗贼杀掉，王守仁名字叫守仁，偏偏一生干着杀戮的事业。良知告诉他，对于杀人的人，如果不把他杀掉，就是违背良知的事情。这就叫做反者道之动。你在佛教里面找不到这样的词语，说用杀去实现良知，实现仁慈，实现博爱，佛教里面没有。孙悟空明白这个道理，不停地杀妖魔鬼怪，最后被唐僧不停的念紧箍咒。《西游记》里面法力最大的不是孙悟空，而是唐僧。孙悟空就是王阳明的这种弄法，对妖魔鬼怪就要杀掉，这就是实现良知。唐僧是真正的佛，佛法无边，一念经，孙悟空任何法术就施展不出来了。王阳明显然认同的是孙悟空，而不认同唐。

为人由己，今天做这个事情，该做还是不该做，完全由我决定，我的命运我作主，我是宇宙的主体，我是我生命的主人。这是王阳明高于孔子，高于孟子，高于所有中国其他思想家、哲学家的地方，就是为人由己，致良知，在我心中寻找是非判断的标准。这是王阳明的心学为什么是中国哲学的高峰？为什么是世界哲学的高峰？为什么高于康德、维特根斯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