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父亲,生日快乐
父亲,生日快乐
河北秦皇岛 丹青
翻看我旧时日记:“2005年3月16日。今天是父亲生日,旧历二月初七,一天往家里打了两次电话,均是妈接的,想让爹接,说一声:爹,生日快乐。却觉得酸,说不出口。”
“生日快乐!”这是多么简单的生日祝福语,现在微信朋友圈里只要有人晒生日,我都会跟一句“生日快乐!”并配上一系列表情包,现实生活中亲朋好友生日我也会送出一句:“生日快乐!”。我就纳了闷了,2005年的自己为何内向、愚讷到这种程度!连亲口向父亲说句“生日快乐”都不好意思。三年后的2008年旧历二月初三,父亲生日的前四天,我的父亲就永远的走了。父亲直到到离开这个世界也没听到他的老闺女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的祝福。
给我留下了永久的遗憾。
我是个性格比较内向的人,感情藏在心里不善于表达。也许是因为父亲曾是我的老师,教过我,让我敬畏;也许是因为性别的缘故,我的心里话爱和母亲说。往家打电话和妈一唠就是半天,而和爹却是公式似的那几句:“爹,你 挺好吗?咳嗽吗?记着吃药。”父亲也总是公式似地说:“我挺好的,不用惦着。”爹听力不好,有时打岔,我重复,他还是听不清,我就有些不耐烦,便大声喊,甚至是吼,爹有时有些恼:“你嚷啥?”有时好脾气的笑笑。挂断电话,我万分后悔。躺着老家的土炕上和母亲有唠不完的嗑,往往凌晨了,还谈兴甚浓。父亲一觉醒来,见我们还没睡,便打开手电筒,睡眼惺忪地照一下挂在墙上的挂钟,嫉妒的说:“都快一点了,还唠?都有啥说的,总也说不完。”父亲拿着手电筒照钟表的时候,总是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着,像射击瞄准一样。
我知道爹也是很爱我的。
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我坐在一摞叠好的被子上,给爹的头发扎小辫;爹教我背诗词,然后让我背给他的同事听,炫耀他老闺女的聪明;爹买来水彩粉,和我一起给小人书涂颜色;爹还给我的新课本包书皮…文革时,爹被关押,冬天,工作组的人来到家里给爹取冬衣,爹托他们给我带来了两个红红的苹果,那可是我最爱吃的水果呀。我一直都不知道在那困顿的环境里爹是怎样弄来的两个苹果,自己舍不得吃,却捎给了他老闺女。
上中学时,我的作文获得唐山地区中学生作文竞赛一等奖 ,爹比中了头彩还高兴,把我的获奖作文拿到单位让同事传看。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一个用报纸包好的四四方方的纸包,我和姐姐很疑惑:“这是什么东西?”打开一看,却是我在《秦皇岛日报》和《秦皇岛晚报》上发表的豆腐块,爹订了这两份报纸,爹像宝贝一样把有他老闺女名字的报纸珍藏着。
记得那年高考,我压力大,失眠。第一天的语文考试,我紧张得不行,连写自己名字时手都直哆嗦,自认为能多拿分的作文却没有写完,当时父亲正在北戴河疗养,好像有心理感应一样,下午,父亲就急匆匆从海滨赶到学校。父亲不问我考的如何,却带我到校园周围转悠,给我讲故事说笑话,告诉我如何让自己放松应对下一科的考试。我从那沮丧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接下来的几科考试,我行云流水般顺利的答完。那一年,我金榜题名。
刚成家的时候,我住一楼。夏天楼道里常有蝇蚊飞舞,说与父母,父母便记在了心上。盛夏,我的父亲和母亲,坐在小板凳上,把用过的旧挂历用剪刀一点点剪成半尺长一寸宽的三角形小纸条,再用曲别针一点一点认认真真地卷起来,卷成纺锤状的小纸棒,用胶水粘好。成千上万个小纺锤,爹用一条条很细很细的铁丝串起来,再刷上清油,晾干。做成了一个异常精致的门帘,五颜六色的小棒锤,闪着亮亮的光,风吹过,泠泠作响。那简直就是一幅世上绝美的艺术品!爹和妈大老远的从乡下给我送了过来,可我嫌麻烦竟一直没挂,放在储藏室里。后来两次搬家,我竟不知贵贱地把它弄丢了。当时并未觉得可惜,现在想起深感惋惜。那幅门帘不知消耗了爹和妈多少个白天和黑夜,那是盛夏,白天热气蒸着,晚上蚊叮虫咬。此刻,我仿佛看到我的父亲母亲坐在家里那老式的写字台前一点点卷纸棒的样子,父亲往上伸着舌头使劲捻着纸棒,身旁的电风扇“咯愣、咯愣”地响着,昏黄的电灯光映着父母脸上深深的皱纹……我丢掉的何止是一幅门帘啊!
爹患肺气肿,晚年发展成肺心病。每次回老家,爹总是问:“下回啥时候来?”声音里是满满的期盼。天暖的时候,我返城爹总是强打精神,送我到门口,然后靠在墙上,喘,喘。爹喘的时候张着嘴,微仰着头,胸和肚子一凸一凸的,脖子和头也一伸一挺的。天冷的时候,爹就在屋子里,趴在窗台上,透过窗玻璃,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看着我走出家门……
爹,多想让时光倒流,我还坐在叠起的被垛上,给你梳小辫……
爹,您的生日又到了,老闺女祝你生日快乐!
爹,你听到了吗?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作者简介:邵丹,网名:丹青。河北秦皇岛人。喜欢和文字作伴,文字散见报刊杂志和微信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