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选粹」紫丁香丨心里不可触摸的痛

作者简介

紫丁香，原名郭少华，供职运城艺校，喜欢读万卷书，也喜欢行万里路；徜徉于书海 ，也留迹于山水。追求性灵的自由，也向往一切美好的存在……

文学

心里不可触摸的痛

作者：紫丁香

就像做了一场梦。

从2018年8月10日傍晚听到哥脑出血病危的消息，到哥恢复自主呼吸于8月12日晚做开颅手术，煎熬的等待，再到手术成功，痛苦中的小确幸，直至8月14日凌晨两点，医生突然宣告哥心脏停止跳动，从希望再度陷入绝望，最后8月16日永安殡仪馆手捧遗像告别哥的遗体，撕心裂肺的呼喊、抚摸哥那熟悉面庞的冰凉感……千般留恋，万分不舍，万万分的泣血之痛，我直哭得全身抽搐、痉挛地不由自主……

一切的一切，象电影的过场，更象是梦里的沉溺。时至今日8月25日夜晚，对着白墙发呆的我，分不清这些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庄子·齐物论》里有庄周梦蝶，此时，我亦分不清是哥哥活在我的梦里，还是我做的梦里哥哥突然去世了。亦真亦幻，兀自发呆，沉缅怀念，不可自拔。心里怎么也不愿意接受、也不愿意承认哥哥去世的这个事实。面对那帧遗像，听着手机里哥的语音，看着哥的视频，就觉得那个整天打手机、忙工作、笑眯眯的哥还在忙碌，还在应酬，还在温柔地对着我说话。“花，我过几天就回去了，到运城你来接我，咱们一起回家看老爸。”这才是真的，这才是真实的哥，前面讲的那些都是我做的一个梦而已。

真的是梦吗？我多么希望这真的只是一场梦，从梦里醒来，哥依然笑眯眯地站在我眼前，看着我开心地大笑。

从8月14日到现在，早都应该为哥哥写点什么，但是我不敢触笔，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是怀念哥的，那是一个巨大的血疤，不敢触及，也不能触及，那里仿佛稍一触及就会血崩，会血流不止，会血流成河。

这种感觉原来就叫——心痛。

原来，生活总是能教会你些什么。在我成长的过程中，至亲至爱一个个从身边离开。在我25岁时，母亲就被癌症夺走了生命，年仅51岁。当时哥哥才结婚，母亲未曾看到她的孙子，却给她心爱的小孙子织了好多的毛衣、毛裤，留作我们的念想。老父亲中年丧妻，其内心的悲痛可想而知。哥哥挑起家庭的重担，和嫂子一起照顾我，帮助我，亲我宠我，兄妹相处和谐融洽，情真意切，大哥对我这个妹妹十足地宠爱有加，唯恐失了母亲的小妹会心生凄凉。

现如今，至亲至爱的哥又从我身边离去。老父亲老年丧子，真真地雪上加霜，悲痛难耐。我内心更是惶恐与无助，犹如倾天而临，面对这个世界，茕茕孑立、形单影只的我，霎时少了勇敢、坚强下去的支撑。失去哥哥，连日以来我感觉自己完全就象只仓惶的小白鼠，缩在自己的洞里，不愿见人，也不想说话，失神发呆，神思恍惚，竟不知日月有轮回，天地有沧桑，浑浑噩噩地度日。失去亲人的心痛，是彻骨的思念，是追不回的绝望，是此生此世的永别！

那就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妹！哥，在万世的修转轮回中，我一定会找得到你，只要你一声“花”的召唤……

忘不了小时候两人争抢西红柿拌糖的筷子大战；忘不了哥哥拿着两个糖说：“花，你先挑，挑剩下的是我的。”殊不料我一把抢过，两个都抢跑了，哥哥在后面追赶的情景；也忘不了自己总是他的跟屁虫，他为了甩开我，用“花大姐”的虫子，癞蛤蟆来吓唬我，或者说要跟我在房顶玩捉迷藏，实则把我骗得藏起来，他却悄悄开溜、逃之夭夭。

长大了，他上了大学，每次回来总会给我带心仪的礼物。记得有一次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一回来就先跑到三门峡去给我挑了一瓶当时流行的“摩丝”发胶。有哥哥宠爱的小妹是幸福的！幸福了好多年！现今喜欢古诗词的我也是因了看他拿回家的两本小书，《唐诗三百首》与《读词常识》。这两本泛黄的小书至今我还保存着。还有徐志摩的《翡冷翠的一夜》，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钱钟书的《围城》等等，也都是我从哥的书柜上抄走的。我弹的第一把吉它，也是哥送我的。夏日的夜晚，大梧桐树下，一家人在大院里乘凉，我坐在院里摆的钢丝床上弹吉它，他站在旁边拉着手风琴，老妈打着拍子，老爸在一旁乐呵呵地笑着，院里叔叔阿姨随意聊着天谈笑。《军港之夜》的旋律，缓缓地象小河水一般流淌在那温馨的暖暖的夜晚……

原来，那般迷人地闪着光、发着亮的东西，就叫做美好的回忆。回忆是因为已经回不去了，美好也只是曾经，但是此时此刻还能拥有如此美好的回忆，也是一种幸福，一种奢侈，不是吗？

再以后，哥哥在太原工作，和嫂子成了家，有了小毛牛，有了幸福的三口之家。我工作在运城，来往没有了小时候的那般密切，但逢年过节，哥哥都会带着一家子，我也带着一家子回平陆老家大汇合。我是老师，每逢放暑假、寒假也都会带着孩子在太原呆上一段时间。兄妹情深，手足之情、血浓于水，此情此爱无以言表，写到此时的我早已是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今天七月十五中元节，回到老家给母亲上坟，路还是一样的路，天还是一样的天，只是身边再也不会有哥哥的叮咛与嘱托，再也不会有他的身影陪伴左右，只能在母亲的坟前叩头长拜，告诉母亲：“妈，哥不在了，您知道吗？”没有回答，只有母亲坟前种的那棵柏树在风中呜咽着呼啦作响，那是今年的清明节前我与哥哥一起种下的……

回忆在继续，思绪在蔓延。

从大学毕业就开始在银行工作的哥哥，一直都是行业的佼佼者，工作的典范，行走的楷模。无论就职于山西的哪个银行，他都能游刃有余，应付自如，做出骄人的成绩，成为同事口中的传奇。对于我这个妹妹，他从不会对我吹嘘他在工作中的成就，而我对他工作的了解，还是通过朋友的只言片语才略有所闻。

记得有一次，遇到我一个朋友的朋友，聊起来，她说在临汾兴业银行工作，我说我哥也在兴业银行，她就问我哥的名字，我说叫郭少杰，她立马一脸崇拜，“郭少杰啊，我不认识，但名字可是响当当呀，那可是我们行里的风云人物，自他到了晋中，业绩就一直在我们行里排老大！”“这样啊，老哥原来还挺厉害吗！”在妹妹的心里，听到别人对哥哥的赞美，那种骄傲自豪感是油然而生的。只是大家不知道的是，无论哥做出多大的成绩，无论他在外人眼里多么厉害，我只知道他是我哥就好了，是我的善良的慈爱有加的哥哥就好了。无论他是平凡还是出名，无论他是贫穷还是富有，我都爱他，我只要他是我哥就好了。其它的所谓光环与闪亮，真的都只是身外之物，浮云一片。就象他在重症监护室里呆的那几天，我当时就只有一个目标，我只要他活过来，哪怕他身落残疾、瘸瘸拐拐，我都不在乎，我会一如既往地爱他，照顾他，因为他是我哥！

从兴业银行到首创资本，他的工作节奏明显加快。他一手创立了山西首创资本，创立之初其艰辛困苦可想而知，他和他的那些团队成员精诚合作，披荆斩棘，栉风沐雨，筚路蓝缕，终至玉汝于成，开启了首创资本启动运行模式教科书式的典范——这也是集团领导在追悼会上给予我哥的最高评价。

哎！深深地长叹一声。是的，就像他的朋友们所说的，天堂里没有忙碌奔波，天堂里亦无辛劳压力，哥，您太累了！那就休息吧，安安静静地放松而去吧！可是您的朋友们，亲人们又舍不得呀！忘不了哥的挚友们彻夜守在手术室门口焦灼不安地踱步；忘不了他的结拜兄弟们自发组织起来一起商议哥的病后事宜；忘不了他的同事们轮番值班，跑前跑后，联系医院大小事务，照顾关心哥的家人，买水送饭，传递爱心温暖；忘不了集团公司领导多次看望，细细叮咛与温情嘱托；更忘不了嫂子几天几夜倾心守护，彻夜不眠；小毛牛也变得懂事乖巧、瞬间成熟长大……

一切的一切，大家唯一的心愿就是能看到：哥，您醒过来！

可是现实总是失望大于希望，我们满怀信心地期待着手术成功的您能呼吸，能醒来，能跟我们说句话，哪怕能跟我们道个别再走，可您还是悄无声息地撒手而去了。凌晨两点多，当医生宣告再次抢救无效时，我整个人都是木的，为哥哥穿衣服时，抚摸那熟悉的面庞，擦干净哥眼角那朦朦的泪水，哥，您也流泪了吗？一直没有知觉的哥眼角分明流出了眼泪。哥，我就说您怎么会舍得离开我们呢！嫂子已经懵了，只是一直呢喃着：“郭少杰，你起来呀，你说我该怎么帮你呀？我怎么才能帮到你呀？你说话呀！”毛牛已经哭得岔了气，他说：“爸，你答应我的事都还没办到，你不能走，你还要教我打双升，你还要和我一起赛车比赛……

此时的心烂了，烂了个硕大无比的洞，那么痛，那么痛……已经不是伤口，是血洞，心痛的血洞，血就在那里喷涌而出，象浓热的岩浆，象肆虐的烈火，更象是从悬崖跌落而下的瀑布急流，瞬间如数千银瓶般乍裂，声音激脆跌宕，澎湃巨烈！内心连日来积聚的悲痛此时如山崩地裂一般，宣泄爆发而出。悲痛，世间的悲痛莫过于如此，如果做人要承受如此之悲痛，那真的情愿不再生而为人！

生活真的是最好的老师，它总是会适时且不断地教会我们：什么是苦难，什么是悲痛，什么是欢笑，什么是亲情！生活还是在继续，死去的人已不在人世，活着的人还是得要过好余生，“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愿哥哥在天之灵能感受得到亲人与朋友们对他的哀思就好了，至少，哥，您不是孤单的！

茫茫荒野草枯黄，萧瑟秋风抖白杨。马为仰天长悲鸣，风为萧瑟作哀响。《红楼梦》里跛足道人曾唱有《好了歌》，深刻诠释了人生的清醒与冷峻，其实，“好便是了，了便是好”。只有和这个世界斩断一切情，也才是彻底的“了”，才是彻底的“好”。最后，我们每个人无非都是只落了个“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只是，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我们有血有肉，食五谷，有俗情，我们无法彻底的“了”，也无法彻底的“好”。只要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就要承受这个世界给予我们的一切，包括灾难、苦难、一切的悲痛。

生命留给我们的，无非只是一种生命的体验，虽然会失去，但曾经拥有过，我们也就应该知足了。就像我，曾经拥有过爱我的哥，虽然我失去了哥哥，但那份曾经的宠爱，会一直会陪伴着我的人生，直至永远。

（责任编辑：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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