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时，情义无价

世事千百万，知己一二三，一叶知秋重，大爱不能言。几人赴沧海，几人归田园。——谨录此歌怀念我的发小“毛三”

魅惑的雨夜，心绪驿动难平。就像此刻辗转反侧的心事，窗外淅沥的雨丝，毫无顾忌的飘散开来，再一次掀动那些未曾搁浅的记忆，一种缅祭挚友的思念侵袭，锥心般地疼痛，仿佛只有在这浓深的雨夜，才能任时光回溯，允往事一幕一幕上演。

毛三，大我不到两岁，在庞家堡矿山土坯房子的住区里，我们一起光屁股长大，一起从小学读到中学，参加工作后，又同在一个单位的科室里共事。我们是父一辈、子一辈的关系，我们有着岁月累积起来的患难与共的深厚友谊。

人生有时真的难以预料，患难的友情就像真金经得起烈火的考验、经得住岁月的推敲，然而生命有时脆弱到不堪一击。刚刚步入五十知天命的年龄，我的毛三哥走了，被无情的病魔带走了，想来是那么令人伤痛惋惜。

“三哥”走后整整好几个月，我把自己埋在难以抑制的思念和伤感里拔不出来，经常会莫名烦躁。有一个周末，我去庞家堡看我的大姐和大姐夫。中午吃饭，两杯酒之后我和大姐夫就谈起了毛三，哥俩只说了几句，因为心酸，我的眼泪又难以控制的在眼圈里打转儿，一时间不能再言、涕泪横流，顿然没有了先前欢愉的酒兴……午休时，我做了一个梦，看见了毛三，他依旧是那么亲切，微笑着看着我。其实，自从毛三去世后，喜欢执笔的我一直想用文字记下我们曾经的往昔，以此表达我对他的深切怀念。或许冥冥中总觉得他依然还活在这个世上，或许更是不想触发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种伤感，只能保持沉默。只是时常会想起在他家最后一次临别时，他用不舍的目光，和我说着身体要是能好一点的话，还一起品酒喝茶。

“三哥”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还有和他一起上学、工作、一起喝酒时的场景。想着他可能快过百天了，收拾一下悲伤寂寥的思绪，今夜，就在这个雨意难歇的今夜，我要用笨拙而又粗浅的文字，怀念我的“三哥”。怀念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日子，记下我们一路走过的风雨，一路看过的花开……

初中毕业，我和毛三一起通过招工考试，在庞家堡钢铁总厂上了班，一起和师傅学徒，又一起转行做了业务员，因他比我大，比我懂得多，从小在一起我都听他的话，我叫他三哥，他也把我当弟弟护着，从少年时代一起颠沛流离，走到了如今半百之年。

青年时期，毛三义气风发，豪情仗义，我整天与他形影不离。许是性格使然，毛三交友甚广，那些年，我俩经常在一起工作，又时常一起到外地出差，所以直到现在，我所熟悉认知的哥们弟兄，几乎都是通过他才慢慢来往的。再后来，我俩下岗了，我又伙同他和他的朋友一起开采铁矿、办过养猪场……

人，只有经历过卑微，才能有机会看清这个世界的世态炎凉。对于这一点，我深有感悟。刚刚下岗的那几年，因为社会转型太快，我俩适应不了这个社会，以前在单位工作平稳安逸，也没想着俯下身子去努力奋斗，更是少了一点弯腰低头，踏实做事的风格，还一直沉迷于那些年浮华、浮躁，风风火火走南闯北跑业务时的风光里，也不懂得什么是市场。直到如今我才知道，人生再好的营销，也比不过踏实肯干。一个人，如果没有持之以恒的劲头，懒惰与无为，会让你曾经的豪情万丈成为幻想中的海市蜃楼，最终一事无成。

当事业与生活面临着举步维艰的窘迫低谷，万般无奈下，我们只好分手、各谋生路。随后我就搬家到了宣化，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毛三也和他的妻弟，至今也是我的好兄弟胜利，哥俩一起另开炉灶，因为胜利自己有一些资本，就一起在怀安县开始做起了大生意。

“世事千百万，知己一二三，一叶知秋重，大爱不能言。几人赴沧海，几人归田园”，就像影视剧《锦衣卫》里的那首歌所唱，多年以来我一直相信，人生一定在经历过几段起伏之后，有些人就会若即若离，甚至永不相见。而真正的有情有义的人，总会是在你不经意之间又能走到一起。

为了填饱肚子，我的打工生活时常是开春离家去打工，待到入冬就回家里猫冬，因为挣钱少，囊中羞涩，抑或是因为生活压力大，心感自卑，不愿接触任何人，所以猫冬的时候，就会宅在家里靠读书来打发时间，从书本里体会和梦想今后的人生。冬季时，三哥只要是从怀安的矿山上回来，一定路过宣化时，知道我生活窘迫，他总会带着一些酒肉熟食和二条香烟来家里，一起喝顿酒，喝完了酒便又拉着我走出家门，出去洗个澡，然后去吃烧烤。

看着他在外面意气风发、花钱如流水的样子，我总是劝他留着点以备不时之需，可他总是笑呵呵的说“绍明，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了还能挣，花钱，就是图个心里痛快”。我说不过他，我知道这是他天生或者是多年来养就的秉性。惟有哑然无语……因为他为人豪爽，一回到宣化，有时候一天就会有好几顿酒局。然而无论他再怎么相邀，我都会极力婉拒。我知道他心里有我，我也深深地感激他对我的情意，人在旅途，坎坷崎岖，只有真正的朋友，才能懂你，给你关怀与鼓励，并且帮你度过最艰难的岁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彼此都已成年，彼此都忙着各自的生计。沉寂了几年之后，我的生活与工作终于步入正轨，随着张家口市申办冬季奥运会的成功，张家口市境内，关停了许多非法采矿的矿山，毛三，也随之失业。

一段时间之后，因为侄子在北京工作，毛三就和嫂子一起去北京打工生活了。有时他也回到宣化，给我打电话，因我单位离宣化比较远，我又怕酒驾，所以抽不开身回宣化和他一聚。只有在每年春节，哥俩固定的能在他的家里，一起喝酒，畅谈一年里各自所经历的事情。

酸甜苦辣的滋味充斥在日常的生活里，让我习惯于回忆，习惯用写作来舒意自己的生活，更喜欢独处，哥俩见面越来越少。有一天，在红兵嫂子的理发店理发，老嫂子和我闲谈起了毛三，说他生病了，是肺癌晚期，通过多次治疗仍然不见好转，如今在家里养病呢。听到这消息，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头发也不知道是怎么理完的，急急忙忙开车去了毛三家，敲开他家的门，一眼就看见我亲爱的三哥，有气无力的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光着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和我亲热地打着招呼，好像一点事情都没有似的，我控制不住自己，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

无语，一直默默无语，话到嘴边，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终于相聚，却是我们哥俩唯一的一次没有喝酒也没有吸烟的一顿饭。夜幕降临，从三哥家出来的时候，比喝了酒还恍恍惚惚的我，踉踉跄跄走出了小区，开着车行驶到宣化外环路上无人之处，我看到，西边涌来大片大片的乌云。就要下雨了，就让一场大雨快点来吧，那样，至少可以把我心中的伤痛，肆意倾注到这无边夜色、漫天风雨里……

生死离别，总是让人伤感，但是我们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一切。三哥在生病时得到了嫂子贴心的照顾，即使平日生活里他们会经常拌嘴，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嫂子这人有嘴无心，是个心胸开阔的女人，在三哥生病期间悉心照顾，无怨无悔地陪伴，让三哥安详度过了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

工作闲时，我经常会想起三哥，每次都会感到心酸。我明白，人生，总是有着太多的始料不及，那些错落在生命里的风景，总是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我们在短暂的来去间，面对无常生活中很多人的擦肩而过，也许我们只是厮守走一段的缘分，不论过往发生过什么，而留下的，只是回忆与怀念。

【作者简介】周绍明，燕鼎文化签约作家，河北名人名企文学院副秘书长，中华诗词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张家口作家协会会员。有多篇文学作品在各级报刊发表。

（本期图片来源于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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