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武建维丨散文/大庭院里的小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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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武建维:山西省古交市人,供职西山煤电马兰矿。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三晋文化研究会会员、古交市作协会员、古交市诗协会员、西山文联会员。


大庭院里的小学校
武建维

这座依山傍河村落,村风古朴耕读传家,远近闻名,提起庄立村,人们都这样评价说:那可是一个出人才的地方。
穿过铺着各种形状青石板的大巷子,走进正街“上街” 里,在“上街” 的当中就是小学校,小学校在一座庭院深深的四合大院里,抬眼望去,大庭院的大门很有气势:飞檐翘角,门墩石鼓,夹扇门,大旗杆,左右各蹲着一只光亮水滑、雄壮的大石狮。整个大庭院蓝瓦顶、青砖墙、红木柱、细格窗、石刻墩、方砖地,一方大大深深的天井,朗朗的读书声从这里响起,穿过浓密的树叶,撒向村落,飘向云间。
妈妈牵着我的手,把我送进大庭院的小学校里,结束了自由、调皮、无拘无束的日子,得规规矩矩地上课、写字、做算术。
一年级的教室在一进大门左侧的南房里,靠街南墙上开着一溜窗户,教室里倒也明亮,西面墙上抹着一块大黑板,黑板上方正中贴着一张毛主席的彩色画像,画像左边是“好好学习” 四个大字,画像右边是“天天向上” 四个大字,焦老师在讲台上耐心细致地教我们认读“毛主席万岁” 、 “共产党万岁” ,我和新入学的同学们有些拘谨地坐在自己带来的“小床床” (即小板橙)上,膝盖上平放块长方形的石板,手里捏一根长条石笔,双眼牢牢地盯着讲台,认认真真地听,一笔一画地写。
高年级的学生们在正房里上课,正房前是四五米宽、一米多高的阳台,阳台顶是插飞垛斗式盖顶,由一根根露明柱支撑着,每根露明柱下面都有一面石鼓,石鼓四周刻着精美的花纹。课间十分钟,大院子里一片热闹:同学们有做游戏的,有说笑的,有在露明柱之间追逐嬉闹的,有调皮胆大者比赛从阳台上跳下来的……,不知不觉春来暑往,我们也转到正房里上课了。
大庭院有几百年的历史,据院子里一块清代嘉庆十年,落款为“文林郎知交城县知事十级” 的古碑所记载∶“其始祖陕人也,隋唐之间迁于交,始居塔梭村,继徙庄立村。……内有大庭院一所,东院刑科给事中兰石公之遗产也。” 碑文中的“兰石” ,是明末清初本村人武攀龙的字,他在清初顺治丙戌年考中进士,曾任河南洛阳县令、江宁兵备道左参议、河南督粮道、刑科给事中等职,他在乡里兴学重教、捐银修渠,在任上编撰县志、修复古塔、抨击律法弊处,很有一些好的官声。武攀龙小的时候调皮贪玩,到结了婚娶了亲也不思进取,整天掏鸟窉逮“圪溜” ,不得安生,岳父看在眼里,遂激将他说:“你这样顽劣怎地能成了个块器?将来如果你有了出息的话,我就把我住的抱厦厅,给你搬到你庄立村去!” 武攀龙听了幡然猛醒,也为了争口气,遂痛改前非发愤读书,后来果然中举,其岳父也不食前言,将他的抱厦厅拆了,从静乐县搬移到了庄立村,抱厦厅盖好后大概因为庭深院大,叫成了大庭院。这个故事在本地流传甚广,人们津津乐道,常用来作为激励人上进的范例来讲述。
当年武攀龙出仕后,在县城另盖起一座大宅院居住,村里的大庭院是他每年回乡祭祖扫墓、谢神衹时的歇息处,平时,则是庄立村的“公学”所在。幼童们在私塾先生的教授下,念着“人之初,性本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接受启蒙。尊师重教之风大甚且悠来已久,村风良好,“耕读传家” 。真谓 “游于庠,新第累累,代不乏人,岂非一邑人文之望哉。”
我感觉大庭院和小学校的历史好长好长,不是一下子能贯穿下来,走进大庭院,耳边似乎响起拉长声调诵读圣贤书的回音,响起我们小时候齐声背诵课文的回音,然而穿庭过柱,又空无一人,只有十几只鸟雀受惊飞起又落下。恍惚中间,我看到屯兰河哗哗之水向前流去,河岸上树高鸟飞,长空里蓝天白云,几个骑马、乘轿的官员顺着官道蜿蜒而来,将一块烫金的牌匾“积秀书院”高高地悬挂在大庭院的门首,旁边是震天炸响的鞭炮和乡亲们纯朴自豪的笑脸。
童稚的脚步从河边、小树林、鸟窝、马莲草、黄土坡上走过来,留下天真无邪的痕迹。大庭院里的小学校有了新的内容,红领巾、红臂章、红旗、红标语、红旗本,一埸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风暴席卷而来,虽然也曾有过不平静的潮涌,但这里好像波及不大,除了举行几次集会,高喊几句口号外,大庭院里的砖刻、古碑、石鼓、石狮等并没有受到什么破坏,好像是台风的中心,难得的平静,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也许是天高皇帝远的缘故,也许是族人对先祖的尊重,更多的是人们心目中纯朴的重文崇礼的观念起了作用。
我的同学有积德、志铭、拴多、会明、小兰、杏花、建忠、金才、珍珍、建英等等,懵懂初开的我们,对大庭院的沧桑历史也仅知道一星半点,只是感到它古老而神密,我们对学校生活有极大的兴趣,每天一吃完饭就往学校跑,学校里不能玩“摔泥炮”、“跳崖高高”,但要玩“扑马城”、“揪尾巴”、“击鼓传花”就又人多,又好集中,玩起来气氛热闹。
以前的老话太多了,大庭院就象那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思潮中掀起我许多许多波澜,忽而沉默,忽而翻滚,引起多少联想啊!大庭院晨迎朝霞晚送夕阳,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冉冉升起的朝阳,绚丽喷射的晚霞,让我时时陶醉,多些美好和温馨。
我时常做梦,缕缕的梦丝就好象魂魄冲出了我的躯壳,游荡在令人怀念的大庭院里。恍惚的记忆一闪一闪的,浓缩了我童年时期那喜怒哀乐的贯穿一生的情感精华,使我对它爱得更加深沉。
此刻,在大庭院里,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仔细寻找过去的种种故事和足迹,这里的一切,还是先前的老样子,只不过是有了一些苍老的痕迹,岁月使它们的普通里有了一些不平凡,那是风霜雪雨留下的手笔,连我们几年的小学生活经历,也深深地刻进了岁月年轮,在这里读过书的人,更能辨析清楚。
大庭院里阳光灿烂,好像一缕缕的金线,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什么来打扰我的思绪和灵魂,大庭院也沉默着,将它经历的一切内敛着,但是,它不回避我,它信任我,它用一种神奇的方式与我的心声交流着,我为它的讲述震撼、自豪,并引发出漫天的思绪来。
阳光从屋檐顶上缓缓走过,营造出一个独特的空间天地,各种情感、欢笑、梦想、童真一古脑儿地充溢着我的胸膛,让我知道,在我们的生活里,在我们的生命中,有一种深远、厚重、高贵的东西值得回顾、倾听、尊重。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我仿佛又像若干年前一样,背着书包好奇又怯生生地走进了大庭院里的小学校……

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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