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王小燕丨散文/板涧河记忆
作家新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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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小燕,山西垣曲人,退休教师,垣曲县作协会员。喜欢文学,笔耕不辍,多篇文章发表于《垣曲人家》《作家新干线》《东方散文》《江山文学》等微信平台。
板涧河记忆
王小燕
垣曲板涧河水库工程上央视了,我看着那如火如荼的施工现场激动不已。因为我是喝着板涧河的乳汁长大的,河边有我的童年乐趣,脑海里有不可磨灭的记忆。
幼儿时的板涧河明亮如玻璃带子,它接纳了很多清冽的泉水,温柔地缠绕着村庄缓缓流淌。离家二里坡下石硖旁就有一眼活泉,一年四季汩汩流淌。这是家乡父老的生命泉,吃水饮牛洗衣都在这里。它以旺盛的生命力,为板涧河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新鲜血液。
这里春天的景色最美,河水解冻万物苏醒,黑脑袋长尾巴的蝌蚪成群结队在水里快活地游着,绿油油的河草随流水有节奏地漂浮,青色的马虾弓着背自由活动着。河岸上绿茵茵的小草踩上去软绵绵的,五颜六色的花儿点缀其间,闻一闻草青花香,听一听河水弹奏的小调,真是畅快极了。孩子们在草地上尽情的打舞叉翻跟头,玩累了躺在绿草间,望着蓝天上白云悠悠,沐浴着明媚温暖的阳光,聆听着牛儿吃草有节奏的摇铃声……
夏天的板涧河,那更是我们童年娱乐的天堂,光在河边就有许多乐子。那时河里螃蟹很多,河岸边随意搬起一块石头,就能看见螃蟹突着眼睛,舞着钳子。记的我第一次跟着几个哥哥到河里捉螃蟹,看到大哥在河中搬起石块屡战屡捷,我也使出吃奶的力气搬起一块石头,看到一只大螃蟹从浑水中游出来,我不知天高地厚伸手就抓,没想到我不是它的对手,在我伸手的一刹那,它反戈一击夹住了我的手指,我哭叫着使劲儿甩着手,疼得直掉眼泪。不过后来掌握了捉螃蟹的要领,再捉也变成了小菜一碟,河岸边多少次满载而归,已记不清了。
河里鱼很多,赤脚趟河你能感觉鱼儿从脚边滑过,乍把长的鱼儿成群结队游来游去。离石硖不远处有一条水渠,我们凭小孩的智慧放闸闭闸,让鱼儿搁浅。这捉鱼得眼疾手快,双手一掬往河岸一甩,鱼儿就成了秋后的蚂蚱。冬天一颗梨,夏天一条鱼,大人们说夏天喝鱼汤洗胃通肠。每当我们捉到鱼,熬上一大锅汤,姊妹们你一碗我一碗,那香味那氛围,永远镌刻在我的记忆里。
七八月骄阳似火,你若不怕那火辣辣的太阳曝晒,走在河岸边就能遇到晒盖的老鳖。不过小孩子捉鳖千万别让它咬了手,听妈妈说鳖咬手,吼雷才松口。记得那次我与大妹妹去河里抬水,刚到河边就发现一只老鳖正在河岸上晒盖。我们发现了它,它也看到了我们。与那斯对视,它慌着神向河里逃去,我箭步追上它,一脚踩在它的脊背上。我可真正见识了缩头乌龟的熊样,它的头和四肢缩进盖下没了一点踪影。我感觉脚下就是一块坚硬的石头。哼,躲了和尚躲不了庙!我金鸡独立般站上去,它终于撑不住了,伸出了头也伸出了腿,我不由分说,麻溜地捊下头绳,用活扣套住了它的后腿,提溜了起来。它头一直仰着,瞪着它那贼溜溜的绿豆眼睛,两只短短的前腿拼命得舞动着。不过不管它怎样挣扎,怎样不愿意,此时我们绝不会发善心,想逃走那是痴心妄想,门都没有。因为把它提回家就是一道上好的美味,一只老鳖里有百样肉呢!用鳖做餐不用杀,不用开膛,要活着煮,它肚里的脏物才可吐得干净。我认为这样太残忍了,鲜煮的鳖蘸着蒜水虽然好吃,我却不忍下口,从来没有尝过它的滋味。
我们的母校就在板涧河边,离学校不远处有一环臂倒岸大潭,夏天是游泳娱乐的好去处。我们就是在这里学会了游泳,老师只教了游泳的基本方法,我们自学自通,学会了各种泳技:我能脚不点底,立于水中如履平地;能一头扎进去,在水下游几十米;能睁着眼睛钻于水下,追得鱼儿无路可逃;能站于倒岸石上,纵身跳下轻轻扎入水中……夏天来了,学校上课到中午最后一节,我们人在教室心早飞到河里,钟声一响,男生女生就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向河岸冲去,那是去抢占地盘,有时连衣服都不脱就跳进河里。那时生活苦,一年四季两顿饭,夏天的中午大都在河里渡过,玩够了洗爽了把衣服一洗晒在河边石头上,赤身裸体钻在岸石下吃干粮,纳鞋底,讲故事。
秋天黄叶像小船漂在清凌凌的水面上,与河底的沙石相映成趣。此时鱼儿肥了,学校后面那条水渠,有一处约三尺高特别陡,启蒙老师编了一个荊条深筐,晚上装在渠底,鱼儿游下来正好掉到筐里。值日生每早到校有一项工作,就是去那里抬鱼。我们一前一后抬着鱼筐走在小道上,鱼儿在筐里甩着尾,闪着银光,溅着水珠。那晃悠的身影是一幅动人的油画,那咯咯的笑声是最美的音符。
冬天万木凋零,这是板涧河一年中的枯水期。没有了淌淌大水,但从不断流,河水依然用它的韧劲一路向前。等到三九四九天,河面结冰了,那里又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淘气的男孩穿着妈妈纳的千层底在河面上滑冰,鞋湿了很难干,几次底儿就透了,帮儿烂了。可哪怕穿烂鞋冻伤脚,受父母的责打,依然难禁滑冰玩儿的诱惑。五九六九冻破石头,但那活泉依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水,它注入板涧河的流域里,水草新鲜油绿,呈现着勃勃生机。跌进腊月活泉边就开始热闹了,拆洗棉衣被褥的大妈婶子,到这里可着劲儿地洗。那棒锤起起落落,用皂夹搓搓揉揉,一件件洗净的衣物,搭满了河岸的灌木。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人们在河两岸的村子里开始拓展开荒。一把镢头开开开,一把斧头砍砍砍,一群群牛羊啃啃啃……河边种上了蔬菜瓜果,坡地种上了五谷芝麻,砍来了木头盖房烧柴禾,满山的牛羊啃没了植被……
夏,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依坡而建的村庄无可奈何地静默着,裸露的黄土地呻吟着哭泣着,如注的大雨侵蚀着失去保护层的土地,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泥水,如一匹匹脱缰的野马,向板涧河冲去,顷刻之间清水变得泥黄,母亲河不再温柔,肆虐的洪水耍起了威风, 如一头头发威的雄狮咆哮着,扭曲着向前奔去。搭石冲跑了,木头桥冲跑了……人们眼睁睁地看着开垦的薄田被冲跑了,河边的庄稼蔬菜西瓜,都成了被卷跑的漂浮物。
雨后初霁,板涧河彻底改变了模样。河边青青的草,绿油油的庄稼都被淤泥毁了容,河底也淤上了一层黄土泥…… 暑期最热的一段时期,板涧河依然流淌,但看着表面温柔却再看不到河底,你若斗胆下河,那你得提防陷进淤泥。板涧河不再是孩子娱乐的天堂。
突然有一天,河水变成了灰色。原来上游开了矿,矿粉污染了河水。母亲河成了家乡的灾难河,螃蟹、鱼、马虾、老鳖销声匿迹,河水浇灌的庄稼也没了生机。
有一年冬天河水断流,裸露的河床呈现出狰狞的面孔,我站在河床上,望着满是污浊泥垢的石头发呆,失落神伤涌向心头。我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潭水里,溅起一滴滴混浊的泪滴……
值得庆幸的是后来人们意识到这一点,幡然醒悟,响应国家号召开始退耕还林,开垦的坡地又长出了茂盛的杂草和灌木丛。一块块土地上,房前屋后都植上了树,工厂污染也得到治理。
今年夏天我有机会再回故乡,在河边我终于找回了童年的记忆,河水哗啦啦唱着歌,我又看清了河底的石头,看见了小鱼在河里游玩。我一时兴起,在河边捉起了螃蟹,一不留神竟然四脚朝天摔到河里,尽管成了落汤鸡,但爽朗的笑声惊飞了鸟吓跑了鱼……
几十年弹指一瞬间,现在家乡根据国家规划实行了移民搬迁,裸露的土地已被葱郁的植被覆盖,板涧河又恢复了美丽的容颜。随着小浪底板涧河水库的建设,板涧河的水将成为周边五县灌溉,吃水,工业用水的源泉。想到这条河将以更生动的姿态服务于三晋父老,失落的乌云被驱散,自豪之情溢满心间。
(责任编辑: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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