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木 来源：红楼梦赏析（ID：hlm364）红楼里开篇登场的两个人物便是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这“一僧一道”具有神话人物的特点，是整个故事的引子，也是联系天界和凡间的使者。如果说一僧一道带有几分神秘色彩，虚无缥缈令人捉摸不透，那么今天要谈的这“一尼一道”则是将人间的险恶和丑态展露无遗。这凡间的“一尼”是说的水月庵的净虚师太，她是智能和智善的师父，在第十五回《王凤姐弄权铁槛寺》出场。那日，宁荣二府在铁槛寺做完秦可卿殡葬的法事，族中人均在寺内就寝，但王熙凤嫌不方便，于是便只带了宝玉和秦钟到了相隔很近的水月庵。净虚趁凤姐休息的时候，前来央求一事，简而言之就是恳请凤姐借助贾府的权势，打发一封书信给地方官，将原本已有婚约的张金哥强行退婚，再重新婚配给垂涎张金哥已久的李衙内，事成后从中牟取一点私利。谁知凤姐听了之后，毫无兴致，只说了句“我也不等银子使，也不做这样的事”就想打发了净虚。可这净虚早已被利益熏心，哪肯轻易放弃，便在言辞上激了一下凤姐，说张家已经知道她来求贾府，如今不管这事，倒像是府里连这点手段都没有。
她这一说，倒正是击中了凤姐的软肋，凤姐是何等的高傲自负，从来都好逞强，岂能容忍别人说她没有手段，于是马上就夸下海口，只要肯拿出三千银子，她就把这事办妥贴。这下便正中净虚的下怀，说了一通阿谀奉承之语，将王熙凤哄得团团转。佛门本是六根清净之地，然而以净虚这样的年纪非但没有做到清心寡欲，反倒是唯利是图，并且懂得谋算人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实在令人不寒而栗。在现实生活中，不乏有净虚这样的人，他们可能外表慈眉善目，但城府极深，能够看准他人的性格特点，利用别人的性格缺陷，狐假虎威，借刀杀人而从中获取渔利。弄权铁槛寺的后续，便是张金哥和未婚夫为了爱情刚烈自尽，凤姐和净虚却将三千银子收入囊中。纵然凤姐说她不信阴司地狱报应，可到底是两桩人命，冤有头债有主，凤姐终将会为此付出代价。书里后来说凤姐自从尝到了甜头，胆识愈壮，后面有类似的事情就更加恣意妄为，可谓是一步错步步错。这就像极了现实生活中，一个人本来都没有心存歹念，老实本分，但是交友不慎，经不起身边一些狐朋狗友的威逼利诱和怂恿挑唆，逐渐误入歧途，越陷越深，最终走向一条不归路。净虚作为《红楼梦》中凡间佛门中人的代表，做尽了谋财害命，肮脏龌龊之事，亵渎了佛门的神圣。而另一个恶人马道婆，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马道婆是贾宝玉寄名的干娘，平常就经常来往于贾府之中，实际也和净虚一样，做些骗取钱财的事情。第二十五回里，宝玉被贾环故意烫伤了脸，正巧赶上马道婆进府，装神弄鬼的对着宝玉作了一下法，便趁机对贾母说要供奉一位普照菩萨，就能永保平安。马道婆游说贾母这段，可以说将她的老奸巨猾表现得淋漓尽致。一开始她不太了解贾母的心理价位，便把各个阶层供奉香油的斤数都列举了一下。看见贾母思忖犹豫了，马道婆知道贾母恐怕不太愿意花太多的钱，于是给了贾母一个台阶下，假意替她着想，说供奉多了反倒怕宝玉承受不起，折了福，供个五斤七斤的就差不多了。贾母听了果然立马同意按每月五斤供奉，马道婆顺利地做成了这笔生意。如此精准的把握住消费者的心理，步步为营，以退为进，这样精妙的手段，可以说放在当今的销售业之中，也是毫不逊色。读到这里，马道婆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打着道家旗号招揽生意的商人形象罢了，就像是现在很多旅游景点内的寺庙里也会存在劝说游客捐香火钱的情况，利用一部分人对神明的信仰，寻求一份心理上的寄托与慰藉，从中获取一点利益。这本是周瑜打黄盖的事情，无可厚非，不过马道婆接下来的行为，则实在令人所不齿。马道婆从贾母处离开之后，又来到了赵姨娘的居所。赵姨娘此时正为自己和贾环不得宠而对凤姐和宝玉怀恨在心，便一股脑的全朝着马道婆诉苦水。这马道婆一听便觉又来了生意，公然对赵姨娘说“明不敢怎样，暗里也就算计了，还等到这如今。”立马教唆赵姨娘用魇术来对付凤姐和宝玉。这赵姨娘素日里是出了名的愚蠢，哪经得起马道婆这般诱惑，当即就许诺事成之后，贾府的基业必然就归属贾环，到时候必然重赏马道婆。如果说马道婆先前在贾母处推销香油，供奉海灯时还算是一个正常的精明的商人，那此时的她则俨然一副奸商的嘴脸。她明明刚收了贾母的钱财以替宝玉消灾避难，转眼还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就做起了另一桩要谋害宝玉性命的生意，而且还是主动煽动的赵姨娘，如此罔顾生命，唯利是图，比净虚更为险恶。在现实社会中，这样的卑鄙小人更为普遍。他们左右逢源，游走于多方之中，阳奉阴违。比如一些单位里爱搬弄是非的小人，前一分钟还在和你一起吐槽别人，后一分钟可能就和别人在说你的坏话了。他们也极易懂得笼络人心，平时给你施一些小恩小惠，让你产生此人还不错的感觉，然后再煽风点火，挑拨离间，以获取自己的利益。佛家讲究普度众生，道家讲究无为而治，而净虚和马道婆丝毫没有表现出出家人应该有的悲天悯人，她们更像是算尽人心的狡诈的江湖术士，被金钱蒙蔽了双眼，被利益熏心，损人利己，不择手段。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在现代其实就是社会，我们总要踏入社会，好在《红楼梦》早已为我们勾勒出各种社会人的嘴脸。聪明如王熙凤和贾母都尚且会被这一尼一道算计，何况你我。所以，我们读红楼，不仅要学会自身保有“质本洁来还洁去”的品性，不随波逐流，不同流合污，更要学会看人识人，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求达官显贵，但求做一个有智慧的人。
作者：南木，90后建筑设计师一枚。喜欢阅读，写作，音乐，电影等一切能带给人灵感和美好的事物。本文首发于红楼梦赏析（ID：hlm36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