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184）梁冀毒杀皇帝

读通鉴（184）梁冀公然杀皇帝

注：李固在三公位上，和周勃一样是太尉，周勃弃齐王而立文帝，汉得文景之治。李固却因为想立清河王刘蒜，最后两人都因此而身死，恒帝这个刘备谈起来都痛恨的人硬生生将大汉给整完了。李固这样的大才，却不能得顺帝的任用，实在可惜。

王夫子说：顺帝崩，冲帝殇，质帝弑，李固两次欲立清河王蒜而不克，终与刘蒜而俱毙。李固而安能必立刘蒜！伊尹、周公相汤、武以取天下，位极尊，任极重，而所戴以立者太甲、成王，皆适家宜立而不容有异议；是以不顺之徒，毁室之党，挠之而不败。若非此而俾天子之立决于一人之意旨，则此一人者，伊尹、周公所不敢任，而李固安能必能！天子之立，决于一人之意旨，以为择贤而戴之。忠者曰：吾所择者贤也。奸者亦曰：吾所择者贤也。贤无定名，随毁誉而移焉。忠奸互角，视权之轻重为凭藉，而奸者常胜。李固之言曰：“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唯天子有天下可以与人，而后人唯其所择而授之以天下；身为人臣，而可云为天下得人乎？李固之言不顺。

汉之亡也，母后、外戚、宦竖操立主之权，以持国柄而乱之；其所立者，感立己者之德而捐社稷以徇之；夫其渐积使然，岂一朝一夕之故哉？诸吕诛，惠帝子废，舍齐王而迎立代王者，周勃也。昭帝无后，昌邑废，迎立宣帝于民闭者，霍光也。夫二子所择者贤，而二子无奸心，则得矣，然此岂可以为后世法哉？且勃立文帝，而帝目送之曰：“鞅鞅非少主臣。”光立宣帝，而骖乘之日，帝若芒刺。则二子危而汉以安。非然者，跋扈之言出诸口，而鸩毒已入其咽。故为人臣而以为天下得人为己任，虽伊尹、周公弗敢任焉，而况李固乎？

自禹以后，传子之法定。无子而以次相继，为母后者不敢择也，为大臣者不敢择也。庶支无觊觎之心，外戚奄人无扳援之望，则虽得之不令，而亦唯天所授，非臣子所敢以意为从违。故刘子业之凶淫，而沈庆之有死而不敢废。忠者无所容其忠，奸者无所容其奸，然后权臣不能操天位之取舍以与人主市。宋仁宗之立英宗，高宗之立孝宗，人主自择之，此则可谓为天下得人尔。先君无前定之命，嗣子无豫建之实，则如杨廷和之迎兴邸，顺次而无敢择焉可也。廷和行其所无事，而世宗曰：“以门生天子待朕。”亦鞅鞅芒刺之谓矣。然廷和危而天下安。李固欲为天下得人，而有择焉，恶足以敌梁冀之结奄人、挟母后、以雠其邪心哉？汉法不善，而李固无能自审于人臣之义；李固争愈力，则桓帝之感梁冀愈深，而梁冀之恶愈稔。李固卒与刘蒜而俱毙也，哀哉！

汉孝皇帝永嘉元年乙酉，公元145年

春，正月，戊戌，皇帝崩于玉堂前殿。梁太后以扬、徐盗贼方盛，欲须所征诸王侯到乃发丧。

太尉李固说："皇帝虽幼少，犹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动，岂有人子反共掩匿乎！昔秦皇沙丘之谋及近日北乡之事，皆秘不发丧，此天下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后从之，即暮发丧。

征清河王刘蒜及渤海孝王刘鸿的儿子刘缵皆至京师。刘蒜的父亲是清河恭王刘延平；刘延平及刘鸿皆乐安夷王刘宠的儿子，千乘贞王刘伉之孙。清河王为人严重，动止有法度，公卿皆归心。

李固谓大将军梁冀说："如今当立帝，宜择长年，高明有德，任亲政事的人，愿将军审详大计，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邓、阎之利幼弱！"梁冀不听从，与太后定策禁中。丙辰，梁冀持节以王青盖车迎刘缵入南宫。丁巳，封为建平侯。其日，即皇帝位，年八岁。

注：这个刘缵8岁入宫当皇帝，怎么也想不到后面因为瞪了梁冀一眼就被毒杀。

刘蒜罢归国。

准备卜占山陵，李固说："如今处处寇贼，军兴费广，新创宪陵，赋发非一。皇帝尚幼小，可起陵于宪陵茔内，依康陵制度。"太后听从。己未，葬孝冲皇帝于怀陵。

太后委政宰辅，李固所言，太后大多听从，黄门宦官为恶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治平。而梁冀对李固等人深忌疾痛。当初，顺帝时所任命的官员多不按高低等次；等李固在位用事，奏免百余人。这些被罢免的官员特别怨恨，又承梁冀暗中指示，于是共作奏章诬奏李固说："太尉李固，因公假私，依正行邪，离间近戚，自隆支党。大行在殡，路人掩涕，李固唯独胡粉饰貌，搔头弄姿，槃旋偃仰，从容治步，曾无惨怛伤悴之心。山陵未成，违矫旧政，善则称己，过则归君；斥逐近臣，不得侍送。作威作福，莫李固最厉害！天下儿子的罪莫大于累父，臣恶莫深于毁君，李固之过衅，事合诛辟。"

书奏，梁冀以白太后，使下其书；太后不听。

注：历史上很多事是无头案，史家也不敢乱写，但凡政治相关的，极少有意外事件，大多有人参与谋划，顺帝30岁死，儿子两岁继位，不久便死了，这里面有很多事无法知道。但是梁太后有委政给李固，天下人到是看到了治平的希望。

为何顺帝在世的时候明明知道李固有才能，却不用呢？而梁冀这种人还没有死，他怎么能任由李固将天下治平？

广陵贼张婴复聚众数千人反，据广陵。

二月，乙酉，赦天下。

西羌叛乱了累积多年，费用八十余亿。诸将多断盗牢禀，私自润入，皆以珍宝货赂左右。上下放纵，不恤军事，士卒不得其死者，白骨相望于野。左冯翊梁并以恩信招诱叛羌；离湳、狐奴等五万余户皆诣并降，陇右复平。

太后因为徐、扬盗贼越来越多，博求将帅。三公举涿令北海人滕抚有文武双才；下诏拜滕抚为九江都尉，中郎将赵序助冯绲，合州郡兵数万人共征讨。又广开赏募，钱、邑各有差。又商议派遣太尉李固前往前线，未等李固出行。三月，滕抚等人进击众贼，大破敌军，斩马勉、范容、周生等人头一千五百级。徐凤带着余众烧东城县。夏，五月，下邳人谢安响应招募，率其宗亲设伏击徐凤，斩杀。封安为平乡侯。拜滕抚为中郎将，督扬、徐二州事。

丙辰，太后下诏说："孝殇皇帝即位逾年，君臣礼成。孝安皇帝承袭统业，而前世遂令恭陵在康陵之上，先后相逾，失其次序。如今其正之！"

六月，鲜卑人入寇代郡。

秋，庐江盗贼攻寻阳，又攻盱台。滕抚派遣司马王章击破之。

九月，庚戌，太傅赵峻薨。

滕抚进击张婴；冬，十一月，丙午，击破张婴，斩获千余人。丁未，中郎将赵序坐实畏懦、诈增首级，弃市。

历阳贼华孟自称黑帝，攻杀九江太守杨岑。滕抚进击，破之，斩华孟等三千八百级，虏获七百余人。于是东南悉平，振旅而还。以滕抚为左冯翊。

永昌太守刘君世，铸黄金为文蛇，用以献给大将军梁冀；被益州刺史种暠纠发逮捕，驰传上言。梁冀于是恨种暠。碰到巴郡人服直聚党数百人，自称天王，种暠与太守应承讨捕，不克，吏民多被伤害；梁冀因此构陷他，传诏逮捕种暠、应承。

李固上疏说："臣伏闻讨捕所伤，本非种暠、应承之意，实由县吏惧法畏罪，迫逐深苦，致此不详。现在盗贼群起，处处未绝。种暠、应承以首举大奸而相随受罪，臣恐沮伤州县纠发之意，更共饰匿，莫复尽心！"太后看到奏章，于是赦免种暠、应承的罪，免官而已。金蛇输司农，梁冀从大司农杜乔借而观赏，杜乔不肯与；梁冀小女死亡，令公卿会丧，唯独杜乔不往，梁冀于是心里特别不满意。

注：朝廷开成两派，一派是梁冀为首的暴恶凶徒，一派就是李固和杜乔这些人，还有着铁骨。这次刘君世铸黄金为文蛇献给大将军，被抓个正着，本来这种事，朝廷应该让梁冀自我反省，梁冀却觉得这些人都是他的敌人，把这个帐都记在小本子上。不过梁冀这种人坏的彻底，所以他身边也一直不会缺少粉丝，如特朗普一样。

孝质皇帝本初元年丙戌，公元146年

夏，四月，庚辰，令郡、国举明经的人到太学，自大将军以下皆遣儿子参加学习；岁满课试，拜官有差。又千石、六百石、四府掾属、三署郎、四姓小侯先能通经者，各令随家法，其高第者上名牒，当以次赏进。自是游学增盛，至三万余生员。

注：这是汉朝贵族最高学府扩招，能进这个学校的家庭非富即贵。

五月，庚寅，徙乐安王刘鸿为渤海王。

海水溢出，漂没民居。

六月，丁巳，赦天下。

皇帝年少而聪慧，曾因朝会，看着梁冀说："这是个跋扈将军！"梁冀听到后，深为厌恶。闰六月初一，梁冀命左右置毒于煮饼，进给皇帝吃。皇帝吃后烦苦不堪，命人快召太尉李固。李固入前，问皇帝得患的原由；皇帝尚能言说："食煮饼。今腹中闷，得水尚可活。"

这时梁冀也在侧，说："恐吐，不可饮水。"语未绝而皇帝崩。

李固伏尸号哭，弹劾侍医。梁冀担心其事败露，大恨李固。

大家商议立嗣，李固与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先与梁冀书说："天下不幸，频年之间，国祚三绝。今当立帝，天下重器，诚知太后垂心，将军劳虑，详择其人，务存圣明。然愚情眷眷，窃独有怀。远寻先世废立旧仪，近见国家践祚前事，未尝不询访公卿，广求群议，令上应天心，下合众望。《传》曰：'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昔昌邑之立，昏乱日滋；霍光忧愧发愤，悔之折骨。自非博陆忠勇，延年奋发，大汉之祀，几将倾矣。至忧至重，可不熟虑！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国之兴衰，在此一举。"梁冀得书，才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议所立。

李固、胡广、赵戒及大鸿胪杜乔皆以为清河王刘蒜明德著闻，又属最尊亲，宜立为嗣，朝臣莫不归心。而中常侍曹腾尝拜见刘蒜，刘蒜对他不是很有礼，宦者因此都不只喜欢刘蒜。

当初，平原王刘冀既贬归河间，其父请分蠡吾县以立侯；顺帝同意。刘翼卒，子刘志继嗣；梁太后欲以妹妹嫁刘志，征到夏门亭。碰到皇帝帝崩，梁冀欲立刘志。众论既异，愤愤不得意，而未有什么理由相夺。曹腾等人听闻后，夜里前往劝说梁冀："将军累世有椒房之亲，东摄万机，宾客纵横，多有过差。清河王严明，若果立，则将军受祸不久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贵可长保也。"

梁冀觉得他们说得对，明日，重会公卿，梁冀意气凶凶，言辞激切，自胡广、赵戒以下莫不慑惮，皆说："惟大将军令！"

唯独李固、杜乔坚守本议。梁冀厉声说："罢会！"李固犹望众心可立，再次以书劝梁冀，梁冀愈激怒。丁亥，梁冀劝说太后，先策免李固。戊子，以司徒胡广为太尉；司空赵戒为司徒，与大将军梁冀参录尚书事；太仆袁汤为司空。袁汤，袁安之孙。庚寅，使大将军梁冀持节以王青盖车迎蠡吾侯刘志入南宫；其日，即皇帝位，时年十五。太后犹临朝政。

注：坏人努力选的都是无能的庸才，自己才好控制。梁冀把汉帝国彻底搞完了，李固等人虽是有忠，明知梁冀毒杀皇帝而不能有所作为，最后被罢免，给梁冀写信希望梁冀能妥协，这是政治幼稚病。

王夫之说李固有苦衷，然而梁冀杀皇帝这么大的一件事，李固心里明白却无法深究，或者是想让下一任皇帝上位后再深究，却不知道梁冀怎么会给你这个机会。

秋，七月，乙卯，葬孝质皇帝于静陵。

大将军掾朱穆奏记劝戒梁冀说："明年丁亥之岁，刑德合于乾位，《易经》龙战之会，阳道将胜，阴道将负。愿将军专心公朝，割除私欲，广求贤能，斥远佞恶，为皇帝置师傅，得小心忠笃敦礼之士，将军与之俱入，参劝讲援，师贤法古，此犹倚南山、坐平原也，谁能倾之！议郎大夫之位，本以式序儒术高行之士，今多非其人，九卿之中亦有乖其任者，惟将军明察！"又推荐种暠、栾巴等人，梁冀都不能用。朱穆，朱晖的孙子。

九月，戊戌，追尊河间孝王为孝穆皇，夫人赵氏叫孝穆后，庙号清庙，陵号乐成陵；蠡吾先侯称孝崇皇，庙叫烈庙，陵称博陵；皆置令、丞、使司徒持节奉策书玺绶，祠以太牢。

冬，十月，甲午，尊皇帝母匽氏为博园贵人。

滕抚性格方直，不结交权势，为宦官所厌恶；论讨贼功绩当封赏，太尉胡广承旨奏黜滕抚；卒于家。

注：李固一下台，胡广就开始胡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