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钧:江流无声
汉江边一群练习舞龙的老年人。风景异化与现代之殇相关评论
作为人类意志下的自然,神性退场。眼前的画面是这样的:突兀、强硬、直白、自恋。江河湖海依旧——往往是人类来了,又走了,留下残迹。被生活之火燎过的痕迹,却带着隐隐的伤疤,一如记忆深处的不甘。没有遮蔽,时时浮现却熟视无睹。
人类纪带给这个星球太多的剩余,多到无法消化的地步。自然的神圣信仰于我们并无多少实际意义,对它的索取变成地球人充满豪情的乐观竞赛,至少在过去的20世纪如此。尽管有《增长的极限》《寂静的春天》,有《难以忽视的真相》,相对于惟有撞到南墙才罢休的“经济动物”而言,理性就是个疯狂的代名词。甚而言之,这方面我们人人有份。
诗人木心吟唱过《从前慢》,一曲留住旧日时光的挽歌。意欲回到从前/农耕年代:慢时光、慢节奏、慢改变、慢消失。如同李钧的这些照片,意境全在唐诗宋词的诗意缺席之中。这些景观,似乎是两种文明时代的对峙,一边是迎接工业文明/现代化的到来,一边又如此困惑于对天人合一的自然生态苦苦发问。现代化之殇?是年轻摄影师的情怀骄纵吗?
摄影师的社会责任与职业天性,促使他们向最熟悉的身边景物发力,以追索熟悉或者消亡的风景。艺术家与道德家一样,敏锐天性里具有刹车的本能。这慢一拍的集体心绪,从预言中向可能失控的生活纠偏的冲动,源自内心深处的超稳定渴望。
自然在呻吟,以它的脆弱性作证。远处巍峨矗立的钢筋水泥森林,是江河湖海的新天际线。水作为前景,那是《诗经》中逐水而居理想的现代版;楼群作为背景,则为人类意志胜利的夸张面孔。这种内在的矛盾在新的千年里也许并不能被彻底克服。人类决心向原始景观告别,因为人类自身有太多的欲望要去实现。假若每个地球人占据世界资源的份额无限扩大,那么这样的狂放风格最终会让自己得到惨烈教训。这批照片所含隐喻正在刺击着人心。每个平凡灵魂里小小的平庸之罪,以大众的名义施恶,以无辜的名义自我赦免,直至整体人类重新被放逐而不自知。
捕捞打渔在城市中心的江河,与其说是为了生计,不如说是缅怀一种逝去的生活方式。嵌入物质世界的装置艺术,城市以此表演给自己看,旨在显示自己的温情脉脉。摄影师揭示的这个入侵史前物种,更多时候会被当成一个笑话。城市的权力将无情否决这样的话语——作为点缀而不是理想。
我所生活的城市边上也有一面浩瀚的大湖,面对着它,我们的深情常常呈现苟延残喘之态:垃圾与蓝藻以及人工设施让想象力趋于怪诞。水是生命之保证,水又无所不在,无数的城市因水相连,因而这样的作品提醒的就不是一地一事,而是以此警醒我们作为命运共同体应该保持的反省意识。
有人说高速飞驰的现代文明是一列不知奔向何方的列车,而坐在上面的人,没人敢跳车。我们该如何克服自然缺失失调症?因技术打造的自然已经不能完全满足人类亘古不变的渴望。这是一个需要行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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