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生长《营区的光线》(17)副连长
(有一年,一位战友在军校里讲起了他们副连长的故事。移花接木在这个中篇里。就这么简单。其实你简单,世界就简单。)
17.副连长
副连长走的那天天气不太好。天空灰朦朦的,有雾。按上级的要求,他由于不适合于继续留在部队,因此只能提前转业。
分别的仪式是一场让我终身难忘的泪雨。副连长坐在轮椅上,由他的老婆推着来到连 队。那天她老婆换了一身洁白的裙子,而副连长则穿着一身整齐的夏常服,军衔、领花、领带,处处都一丝不苟。
全连的干部和战士都站在连队的操场上,分成两列,当他的那辆轮椅出现在连队的门口时,静寂的操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但是掌声很快落下去了,哭声竟然成了男子汉们表达感情的惟一方式。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有谁,没有到副连长家混过饭吃?
有谁,没有得到过副连长伸过来的那只粗糙的帮助之手?
有谁,能够说副连长政治不合格,军事不过硬,作风不优良,纪律不严明,保障没有力?
有谁,能说出他的一个不字?
风,拂着每个人的衣角,泪,滑过每个人的面膛。
轮椅在每个人面前移动着,走过一个人,一个人就把手伸向了轮椅上的他,伸向了可亲可敬的嫂子--她现在也似乎变得坚强了一些,眼角尽管挂着泪,可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副连长也咬着牙,拼命地挤出一丝微笑--自始至终他都在微笑。最后,他转过身来,缓缓地把手抬向鬓角,抬过帽沿,一个标准的军礼定格在凝固的时间里。
戈壁滩在那一刹静止了。
副连长说话了,他说,同志们,未来的事业是你们的,好好干吧!我先走一步了,以后如果有时间,到我那里去作客!
就这么几句话。就是这几句话,结束了副连长不想结束的军旅生涯。他转过身,我看到一丝泪水,已从他的眼角悄然落下。
那边,是等候着为他送行的车辆。他的轮椅,在他老婆的推动下向着那边转去。身后,整齐的队伍突然乱了起来,起初一个,接着又一个,最后变成了全体的高昂的喊声:
副连长,副连长……
他没有回头,就那样走了,就那样消失在他守了快十五年的戈壁滩,消失在了那群他爱着的和熟悉的营区里。
别了,战友!别了,扑克牌!
别了,车辆!别了,兄弟们!
他挥起的那带有无数疤痕的、开裂的手,从此永远印在了我的脑海上。
那是1992年的五月,一个很好的季节,在新疆那遥远的戈壁上,在我梦魂萦绕的记忆里。
那年的五月,有着浓郁的枣花飘香。
那年的五月,我对军人有了另外的一番理解和崇尚。我想,要做军人,一定要做个像副连长那样的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