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爷公家的冬至羊肉饺子
澄城以外的人,很少有人把“爷”叫“yá”的。如果把自己母亲的姑父叫“老爷(yá)公”的,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匪夷所思。我就有过这么一个待遇——“老爷(yá)公”。父亲带我在他家醍醐上学那两年,每到冬至,都会把我,甚至连同父亲,叫到他家吃羊肉饺子。
那些年,老师都吃派饭。赶上节气了,讲究的学生家里自会“用心改善一番”。而我的父亲,跟许多老师一样,非常严格,基本不带我随他们吃学生家里的派饭。我跟其他外村学生一样,搭开水灶。
开水灶,即每个人把从家里用剃花布包背来的馍,用网兜网好,让灶房把水烧开后脱热。就馍吃的,不是一瓶油泼(水和)辣子,便是青(红)西红柿伴炒青(红)辣子。馍更是不经事的主,无论冬夏,不起皮,便发霉。所以,那时周半(周六才放礼拜天)星期三下午,便是许多外村娃娃的“背馍日”。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后来初中。
那时风大,天冷。一道又一道村巷,跟招风似的,片甲不留的时候有,漫天黄土、遍地狼籍的时候更有。像我一样的嫩手,不皴成树皮,也得冻几道鲜红的裂口。动辄一个个手藏袖筒,清涕悬鼻尖,一副呲牙咧嘴样,总免不了情不自禁的掸脚声,以及牙缝里挤出的一句接一句的“咝咝”声。
老爷公因了当组长的职务,也便成了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又因了家里喂了好多羊,也便“有头有脸”的“硬气”。比如,冬至这天一大早,他会跑到学校,告诉我的父亲,中午他将宰羊,老姑要包饺子叫我们吃的事,然后经父亲“定夺表态”,再转告给我。
受夏天杆打白果未吃到嘴,反被老爷公骂我“馋得吃蝎子*”的影响,后怕未消。他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我却不知如何是好,矛盾重重。这些有关小孩的心事,他和我的父亲全然不知。
而我的父亲,只知道今天冬至,爷公杀了羊,包了饺子叫娃吃。我的老爷公,知道的则是:有老师问侄女女婿“你爷公今(天)跑来(有)啥事”,侄女女婿中彩票般公告:“我爷公今来叫我和娃吃冬至饺子哩!”。
有面支撑着有面,高兴传染着高兴。他们乐了。我一切,却还在忐忑中进行。好在,只两次而已。后来,我因上学,工作,离老爷公家愈来愈远,见面的机会也小了许多。冬至饺子的事,却成了与他偶尔见面时的必谈,他心里常常的挂念:“我浪浪没吃我多少冬至的羊肉饺子,(待的)时间太短了!”
因了老爷公这话,当年我在他家吃饺子的忐忑,一下子化为暖流,酵母,酒曲。当年确实“时间太短”,我竟占去两年。而他,从患肝癌到临终,仅过了一个年;我只见到他少有的哭,却未看到他最后一眼。
界世的你
我从未走远
xiaoguchenai
摄影|文学|思想|旅行|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