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张涛
山那边
盛夏。我与雪域走出焖屋,在牡丹园里放起风来。我遛她,还是她遛我,实在是件说不清的事。进园后,一列挂满小桔灯,撒了一路马铃声的电动火车,朝我们徐徐开来。我整日包裹的心瞬间接天莲开,直至穿越时空。
“好看吧?!”明明喜形于色,可大人的我,却装出一副矜持的虚伪样,问“小孩子”的她。
“怎么,你想坐啊?!”她反下为上,一针见血,而又不动声色。
“因为爸爸小时候没坐过……”后面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擦肩而过的路佬笑得头绪全无。
又走一段。到过山车的时候,她却先发制人,问起我来:“这个你也没坐过吧,要不,坐坐试试?”问罢便是狡黠一笑。两颗晃动的眼珠仿佛是给天空说话哩。
我俨然似没出过门的孩子,完全被这阵势唬住了。嘴里仅吐出两个字,且似蚊子嗡响:“不敢!”
生活就是过山车,一忽儿流静舒缓,一忽儿心惊动魄;年龄也是过山车,这一站是闻鸡起舞,下一站却是老态龙钟;心路还是过山车,上一段还是“没有不敢的”,下一段却是“啥是能敢的”。当然,性格上有些东西,无论怎样过山车,也还是看得见的有限。
好比拿起一本书,正要走进一个世界,对话一个灵魂,却发觉它完全是作者的故乡和天堂,不过是我一样的观者的一处驿站和客栈而已。其结果的唐突,都引得赶路的贾岛从驴上下,逢人便吟: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既然到山处,不妨谈一段年轻时登山的故事。
那年登茱萸峰,是在四月。天气虽春,柳条也泛鹅黄色,但拂面的风,还有些小刀刮脸。不长,就眼眨一会儿。加之刚刚下过雨,来时穿短袖着单裤的行头,显然不合时宜。好在,旅店老板不是铁石心肠,为我们找来虽不厚但暖心的衣服,并作出一如既往地提示:“上这一千多米的山,别说给这时候的你们备装,一年四季,我们也备不停哩!”
以上是外在的条件。自身呢,连续几日奔波爬山,腿脚已经酸疼了。看着通往茱萸峰的盘山台阶,腿脚发软打颤,实属正常的潜意识反应。若非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的登高习俗和情结,谁又肯留“遍插茱萸少一人”的缺憾。
即使这样,我们仍像被打垮的军队,用不怕灌铅的双腿、不怕磨泡的双脚,挺起七拼八凑借来衣服包裹的身板,趔趄负重,鱼贯而行。
好在,早餐的伙食还不错。每人存了鸡蛋馒头各两个的能量,否则,这山真为山了。首次歇息,已登至半山腰景观台。回望脚下,华山千尺幢百尺峡370多登阶的情景历历在目,远处的蜿蜒九曲盘山路,徒留几分间歇呼吸的心旷神怡。
此时,有乐自山顶俯下,穿过空气的稀薄,闻时散如广陵,密似十面埋伏,畅如高山流水,和似春江花月夜。伴着我们不知名状登高的步儿,竟鬼使神差地律动,有节,心悦,一登再登。痴乐莫如我,疲乏忘即刻。手机狂摇不辍,久未得其名,方见同路皆抛身后,自觉私也。也罢,同路不舍伴,世乐无数而知音稀也。
登至绝顶,问询音源乐名,但见瀑流素衣红颜道人一具,朱唇轻启:“山那边!”言罢,又涉钧天广乐、草原天籁、乡野民风诸等音事,以期交也。同行与我皆瞠目结舌:以为目前红颜是俗,岂知乐道之上,竟比我痴!当日及以后,“山那边”如雷盈耳,恍如昨日。
山那边,山那边,过了这家庙,没有那座山。山儿我曾登,登时有乐声。仙儿我曾见,见时有人证。
山那边,山那边,不过这家庙,还是那座山。山儿我还登,登时无乐声。仙儿我还见,见时无人证。
山那边,山那边,难过这家庙,总是那座山。山儿我难登,登时怀乐声。仙儿我难见,见时怀人证。
界世的你
我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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