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电视

2011年,我第一次“触电”——作为嘉宾出现在电视节目中,其缘起与我对中国竞技体育的“专业化”的体制的批判有关。
这次“触电”十分意外:山东卫视旗下的齐鲁频道新闻评论部的一位编导,看到我发表在《中国青年报》“青年话题”版中谈李娜法网夺冠,地方政府予以重奖是不是合适的评论文章之后,有意以此为话题制作一期节目,因此与我取得了联系,邀请我作为这期节目的嘉宾。起初,我对这一邀请是有些犹豫的,这是因为我虽然是做教师的,嘴巴子上的功夫并不差,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摄相机镜头前,能不能依旧沉着和冷静,信心也不是很足。与此同时,我对电视台如何制作这类节目的流程与方法又十分好奇,所以,在再三考虑之后,还是答应了。我妻子则有别的担心:她对于我这年岁、这模样的人出现在电视荧屏上的效果同样很不自信,我对她说,这类节目,关注的重点应该是你传达出了什么样的观点,而不是你长的什么模样。
但是,真正上了电视之后,我觉得,我这说法是有问题的。
这是一档直播性质的电视节目。在现场直播的过程中,我果然遭遇到了这样一些难以逾越的问题:一是我虽然是教师出身,普通话不成什么问题,可因为离开教学第一线好些年了,所以,在电视辩论的过程中,总感觉一些想法由想到到说出,需要在方言和普通话之间进行转换,结果话说得疙疙瘩瘩,很不顺畅;二是平时写文章,可以信马由缰,想到哪写到哪,可在电视节目中,想什么与说什么,却受到节目总体制作思路与框架的限制,难以与主导节目的主持人合拍;三是我总习惯于辩证思维、礼貌表述,很少使用我反对、我不赞成等属于极端、属于断然的语词,而更多采取恐怕、可能一类的字眼,至于将辩论的对手逼上绝路,真当对方是敌人,那更不是我的风格、我的做派。所以,反映在电视镜头前,就是缺少果断与干练,鲜明与生动。
我后来回到家中,从网络上看到这一节目的视频的时候,我那臃肿的体态与太过宽阔的脸盘也让我很有几分惊讶和羞愧。我惊讶的是,从前一直笑话妻子已经有了双层下巴的我,其实自己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其他嘉宾,尤其是另两位男嘉宾苗条的身材、清瘦的面孔相比,我实在是肥得不像话了。老实说,我甚至为自己的形象以及总是有些疙疙瘩瘩的表现,是不是可能对这个节目产生了负面的有些不好意思——须知,人家这档节目创办10来年,可是两度赢得过全国最佳谈话类节目的,其主持人也赢得过国内电视界最高荣誉——“金话筒奖”。而我妻子更是直截了当地表达了她的观点:你不是这块料,没有你可能人家这期节目做得更好。这话听着让人有些痛苦,但让人更加痛苦的是,我以为这可能就是现实。
平心而论,我以为最为值得嘉许的或许是那位只有30出头的女编导,她邀请我担任嘉宾的想法很大胆、也很有想法。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制作这个节目的团队整体年龄结构十分年轻,平均年龄恐怕不会超过30岁。因为年轻,所以,思想就有可能无法达到一定的深度,而有稍稍上了一些年岁、有着比较丰厚的生活积累与思想深度的我们这些人的加入,无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这一不足。此外,客观说来,观众总是存在着喜新厌旧的心理或者说习惯,这因此可能让他们在愿意继续为他们喜欢的那些老面孔捧场的同时,更加期待着多少有些陌生与新意的面孔的出现。所以,从这一重意义上来说,大胆启用并不熟悉,从前也并没有触过电的我或者其他人,既是胆略,也是智慧。
顺便说一句,与我同时出现在这次节目中的另三位嘉宾,则是节目组的老朋友了。其中一位美女,更是某家电台的体育休闲节目的主持人。她在摄像机前,反应敏捷、潇洒自如,足以看出她的专业素质。我与她的差距,让人对“隔行如隔山”的俗语十分感叹。
这次经历让我明白,一个人你可以有很多“能”,但你绝不可能“万能”或者说“无所不能”。并且鉴于我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短板到底是什么,我以为这固然是我第一次触电,而没有意外的话,它也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触电。我还是干那些自己喜欢干的,也能够干的吧。当然,通过参加这一期电视节目的制作,我也知道了,电视台最需要的是“好看”而不是正确的观点:“举国体制”、“专业化”的弊端难道说还不够清晰吗?还需要进行辩论吗?而在台下作为背景的那些观众,他们在为辩论双方“喝彩”的时候,其实掌声未必是发自他们内心的,而是经由导演“导演”的——在什么时候喝彩和鼓掌,电视节目组是有专人负责“引导”的。
让人更加无奈的或许则是,在现实生活中,有太多的嘉宾和观众被绑架、被劫持,不得不在他们未必感到高如和快乐的时候,挤出一脸的笑容,发出热烈的掌声。为什么我这么说?因为有我参与的这一节目,有哪些人参加,这些人分别该表达什么样的观点,其实发到每位嘉宾手上的“电视制作内容大纲”,早就规定好了——“一切尽在掌握”或许是非常贴切的说法。而我参加拍摄的这个节目如此,其它节目不也是一样?所以,所谓“直播”节目,昔日给我的严肃、真实一类的印象,因为这次活动而荡然无存。
我参加这次节目拍摄最值得一提的收获或许是,当年的电视台的经济效益应该非常可观:电视台为我提供了从南京到济南来回“双飞”的机票,还给我报销了两头打车的大约300多元的费用,最后给了我600元的辛苦费。故此,我简单算下来,单单在我这个嘉宾身上,电视台大概就花了2000多元钱——这快赶得上我一个月的工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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