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思“台风”中的大陆盆景(一)

作者:张锋
曾几何时,大陆盆景中人对来自小岛上的李国安辈之逆耳忠言,是很不当回事的,一如咱们拖着辫子的祖先,对夷人的“长技”肆情不屑,只顾埋头于国粹的考据一般。当海峡那边的同胞批评“病态美”时,我们头上这由阿Q遗传下来的癞疤很是痛了些日子。
现在,情形大变了。考据的结论虽然还是那个结论:盆景发源于中国,中国是盆景的祖先,其他国家都是子辈、孙辈及以下;但是毕竟受到了尊重,郑诚恭师傅从海峡那边过来,不厌其烦地传授技艺,一次又一次地,而且从不揭癞疤,甚至提都不提,多好。
翻看刊物中的盆景画片,回头率高的还是大陆以外的作品,以台湾、日本的居多。尤其是前者,大概血浓于水吧,感觉格外亲切。
虽知道台湾盆景由日本受惠良多,但引入中国文化作为观照,就会惊喜地发现,那些精心之作或厚重又不失明快的节奏,或苍古而不乏灵动的气韵,已然冲出了“圆屋顶”、“大笤帚”单调而 压抑的笼罩,卓然翘立,再现了中华文明沧桑百折又温柔敦厚的深邃内涵,远非固守某种情结的小器所可擘画。勿宁说台湾地区的盆景,代表了中国盆景现代化的基本路向。
关于这一点,从大陆主要盆景刊物的传播趣味和一些得风气之先的地区的制作实践来看,就不难得到印证。可以说,今天的大陆盆景,正处在“台风”的劲吹之下。较之台湾盆景,无论杂木还是松柏类,大陆盆景就其主体而言,或洒脱而失之零乱,或规整又显得松散,或表意却见出生僻。总之,两相对照,我们有很多地方需要向海峡那边学习。
学习先进本是坦诚的表现,更何况是向自家兄弟取长呢。问题是,我们本可以同时也给兄弟一些、或更多的回馈的,现在却囊中羞涩。究其原因,愚以为主要有:
一是唯“上”。这个“上”就是古书和权威。书上怎么写、权威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殊不知,古书多是画书,不是盆景书。
盆景作为“艺术之末”,与其他艺术样式虽同源,但不能同流;艺术之“流”,须有与时共生的本体论,否则便会迷失自身的存在。再说权威,盆景大师或准大师,是盆景之流中某一支流的代表,而且只是这一支流今天至以往时代的代表。
迷信古典,盆景走不出画论;迷信权威,盆景就得不到反思。没有反思,盆景就不能创新和精进。
笔者在一些地方看到的许多盆景多显倦呆、秃陋之态,几无美感可言,与制作者唯上自缚不会没有关系。
二是伐异。对他人盆景的差异和变化,不是基于尊重的认识交流和取舍,而是简单排斥。特别是流派之间,本为各异其趣的支流,共同汇成中国盆景的宏大景观,却常见彼此排抑、攻伐、贬损的事情发生。
三是行“热”。大陆盆景似乎想成为“盆栽时装”,也可能是深感差距太大,要做的事情太多,显得紧锣密鼓了点。笔者读盆景近十年,感觉杂志和玩家好像缺乏定力,一会儿一个时尚,一会儿一个主题,走马灯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示人的东西,却不免幼稚、稀拉,少有完满、精致、大雅之作。
追风赶浪应该是盆景所不为的,而大陆盆景中人却显出了亢奋的浮躁。如当下流行的“松柏热”,仿佛杂木盆景已臻至境似的;所谓“传世价值”是否意味着当世的价值已经拥有了呢?!当然也有例外,岭南盆景“完满”再现自然树相的执着功力已为中外称许,在此不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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