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自闭症(孤独症)的精神分析理论(2)
1拉康+比昂+皮尔士三位一体:Delion的自闭症精神分析的具体实践
如果说Jean-Claude Maleval与Eric Laurent继承了拉康弟子Lefort夫妇的自闭症成果,也即透过大彼者建构身体形象和语言功能作为最最基础的理论出发点(这方面的内容我们已经在别处有所简介)[1],那么,在本文接下来的内容中,我们则希望深入这两个典型的拉康派的维度之外的其他部分(或者至少需要先做一点迂回的讨论)。
自闭症作为一门新的临床单元,得到的研究并不多,这是为何我们选择将不同学派的理论结合起来的一大缘由。
客体关系学派中的Meltzer的理论给予我们精神建构和外部世界的维度关系,这个维度并非对称的:外部物理的四维和精神的四维。正是这里我们要回到象征化的问题之上。Bion的阿尔法功能的建构[2] 本身牵涉到精神容器的建构,这个容器在前述的精神发生学上(如同弗洛伊德遇到的难题),不可能和内容物明确区分。原因在于,容器本身是精神铭记物所构成的,该铭记物即弗洛伊德的记忆痕迹(Erinnerungsspur)。这些痕迹即原始母子关系的残余,作为残余并非是没有用处的,而是因为其原始性构成了容器的基础,之所以说是残余,乃是弗洛伊德假设,在3岁之前的记忆都被后来进入的记忆所覆盖,只能遗留为残片,这些残片之残,正是留出了其他的空间给新近的经验,《性学三论》中弗洛伊德假设的力比多期因而构成不同层级的无意识内容物。因而,该疑难也会遗留给Bion:容器本身是内容物构成,这3岁时期逐步建构的阿尔法功能与未象征的贝塔元素究竟如何构成?
如果拉康的能指理论对弗洛伊德甚至Bion有所贡献,那就在于对容器本身的建构有全新的视角——符号能指的结构本身具有拓扑性质,这部分地让精神发生阶段的容器和内容物的矛盾得以缓冲(也即并未完满解决)。
G Haag夫人在一次自闭症国际会议上做汇报
我们先来看看Haag夫人的理论:她如同Tustin,区分了详尽的自闭症的特征,这是非常直观的,她划分了:1关系中情感的表达2目光,3身体形象,4言语5绘画,6客体和空间的探索,7时间的定向,我们能明显发现这里的拉康的,甚至多尔多理论的痕迹;
进而,她还划分出不同的阶段,以评估自闭症的严重与预后:1严重的自闭症(相当于Mletzer的2维甚至1维)预后极其不好;2初步的共生阶段:皮肤接触;3建构好的共生阶段:(这里划分为两个部分:1是横向分裂,2是纵向分裂),;4独立化的阶段:自闭症进入正常的发展。
这种划分的临床意义是显在的:第1种也被Haag称为成功的自闭症,即相对很难离开自闭状态,进入高度发展的自闭儿童,此外的3种都是透过临床工作可以更好地离开自闭状态的自闭症。我们能很清晰看到2-3的共生阶段,是最接近Mletzer的3维的自闭症,并且,这里涉及母子共生的内外划分:这是透过所谓的皮肤进行的——这个概念是由最初的法国Bion学派Anzieu引入的,即皮肤构成最初的自我,和外界隔离,形成一种容器:自我皮肤,它覆盖(envelope)在精神世界的外壳,如同防御罩一样;进而,第三阶段的客体引入后,与主体发生两种精神维度的分裂——这显然具有弗洛伊德的拓比学的意义:两种分裂会进而构成无意识机构下的精神动力学,这样就能引入第四维度:时间。同时,不同阶段都有对应的7项指标,Haag也许借用Bion,称自己的图示也是Grille(即法文的网格图一词)。
除了临床性之外,La bord医院的Delion博士的观点,做了另一部分的工作,他让Haag的理论涉及精神建构的部分进一步靠近弗洛伊德和拉康。然而这个工作是透过对皮尔士的符号学的引入而“部分”[3] 完成的。
皮尔士的符号的过程如下图所示[4] :
借此,我们可以触及非常精妙的有别于与成人迥异的小小孩(1-3岁)的临床工作——如此早的工作将非常有效地预防和处理早期自闭症。因为,这个图示不仅处理了语言的维度:即规约符号,而且对其他的指示符号:如红绿灯、警报,象似符号:喵=猫叫,或者,很多交通的符号。因而,牵涉到主体的各种可能的符号关系——与外部客体的符号关系,以及主体本身对符号的再度修改:即解释项。
然而,与Haag不同,Delion引入上图,却仅仅划分了两个关键阶段:
我们发现Delion把皮尔士的图倒了过来,这个图示说明最原始的孩子哭泣与母亲的互动涉及的符号过程:孩子完全从奶的客体缺乏,构成的胃部的排空(21),进而构成的神经反应(22),并且同时饥饿时的声调(11)还有该反应遗留为记忆痕迹(12),构成主体的经验:即右下的四个方格;另一方面,是母亲作为处于语言和符号中的文明人,对该行为的各种判断和解读(即解释项的三种位置),这个解释项构成了三种类型的能指模式的引入。对感知(perception)和感受(sensation)无法区分的读者建议搜索心理学词典。
这个互动的细致划分后,Delion涉及一个隐含划分:即完全没有符号化的贝塔元素的位置,等价于原始的胃部感受遗留给孩子的完全像似的经验性体验:胃部空洞产生的感受。
这个时期,符号化功能完全处于左上的五个方格中,即母亲的观察到判断,因此,原始的符号化的容器功能,完全来自母亲。这即与Bion的容器建构过程一致,也与拉康的大他者理论,或者准确地说拉康派的自闭症先驱R.Lefort意义上的大他者的诞生过程一致。
所以Delion所定义2 . 1 / 1 . 1 / 2 . 2 / 1 . 2 .等价于«符号的最初步骤»,孩子所居住的身体-精神的地点收到的最初的符号。 另外的五个项目:2 . 3/ 1 . 3 / 3 . 1 / 3 . 2 / 3 . 3构成了符号化直到第三性的过程, 这紧密地和孩子死亡的危险联系着(喂养以及疾病,痛苦到睡眠等等原始经验)——因为母亲对孩子哭泣的解读,以及解读是否成功,能否提前了解疾患让医生介入,都有赖于这里的解释项的理解和推论。
很快,最初的符号铭记之后,孩子就会在互动中构成下面的图景,第二阶段的符号化建构:
孩子在原初经验之后,就会构成围绕乳房客体的幻想。这是弗洛伊德在1895年的《科学心理学大纲》就举出的经典例子。这个图示,Delion加入了脱落功能和认同功能的线路,认同是拉康的孩子建构原初的自己和外部区分的关键,因为只有主体认为自己是个主体,并且透过符号功能来表达,才可能和外界区分,这里则是透过联系胃的奶和乳房建构起来的——婴儿是离不开奶嘴的主体;另一方面,是脱落功能的线路:这是是否能透过喂奶相关的符号进入理解能指类属的第三性的三个维度的关键,仅仅认同了乳房和奶构成的主体对外界的客体认同,是不一定能构成幻想的,幻想的建构就涉及把主体经验:饿与各种与乳房相关的替代物的关系建立,这也意味着压抑的最初建立——幻想可以以不同的方式满足,而不再是简单重复——获得乳房。
2 从符号学回到拉康的主体拓扑学
这个小小的经验性的全面解读,让读者能一下子领会Bion、Tustin、Meltzer,拉康对原初母子互动的符号经验的整体,这既是经验性的也是理论整合性的。透过这个图示我们显然可以描述其他的相关经验,如Tustin和Haag的表格中的,不过这是后续的工作,我们先从这里完成最后一步的理论过渡,因为这点相对于经验性的总结而言,是更为重要的。
在临床中,如果脱落的功能建构失败,那么就可以围绕指示符产生对获取奶的唤醒性的满足:即看到乳房的幻觉或者获得奶的幻觉。这就构成了儿童精神病;
而且,单符也无法进入第三性,由于单符的定义是自身的符号等价于自身:如“这个”这个词本身,而非本文中的其他的“这个”,这是符号的等同性和唯一性的符号,那么这个符号就会不断重复,构成自闭症的言语模仿和重复;
这样,Delion就清晰地区分了自闭症和精神病的经验;于此相对应,在认同的线路上,如果出现紊乱,如奶的指示符和乳房在这里的关系没有建立:主体对客体本身的认识就失败了,这就构成错觉:如把乳房认成别的事物,这也是儿童精神病的经验之一。Tustin的黑洞经验,透过Maleval等的三种洞,可以让我们更好地理解这对应着上文Delion的两个轴线:认同和脱落。因为三种洞中实在的洞之外,则是想象的缺口:即对实在的经验:胃部的空无(即洞)的像似符号(21);而符号的洞则是去到横轴的功能(如果我们记住Haag的横轴和纵轴的分裂,就能够建构与Melzter四维建构理论的对话基础,但是,这不是本文的重点),但是却只能以下图表述,这个功能构成了阿尔法功能在贝塔元素中的原基!:
正是这个非常具体的符号学关系,让我们可以理解前文提到的符号和想象的洞口之建构。符号的洞口将为主体的认同奠基,关于该认同的重要性,可见我们对边缘人格组织应建构的认同之内核的讨论:边缘人格组织:从《银翼杀手》说起。
在上文中,奶的指示符代表对奶的指示物,如奶味,这是对应奶产生的符号,乳房的象似符构成吸奶的对象。这两个是客体进入符号维度的部分,被认识的部分;在主体这边,单符是符号本身等同于自身的铭记,这确定了每个符号本身的确准性,而规约符则是符号被带入语言的基础,构成能指与所指的滑动——即不再具有确准性:于是可以以替代的方式产生——奶嘴、空奶瓶等等。这样构成了莫比乌斯的符号之洞,而在乳房像似符和奶的单符基础上对乳房的认识:啊,乳房在这里(32)。则构成了想象的洞:因为确实的奶产生的洞,也是认同:因为奶的缺乏直接投射到外部的乳房上。
贝塔元素的对立二元建构的莫比乌斯关系(在符号的洞和想象的洞基础上产生的容器原基)的失败,就会导致原初的自闭症的固着(即Haag最原始的自闭症);而任何这四个元素朝向另外五个元素的关系,就构成了其他的Haag意义上自闭症发展的临床向度(然而,如我们所言,Delion的符号建构的现象学弱点,使得我们无法再继续在此深入,那么,关于这些不同发展维度中牵涉的复杂的内容(从客体固着,感受,言语模仿到身体形象以及绘画功能等等)上与儿童精神病的区分,我们在下面会去到一种更加具有理论和实操性的Rene Lew的拓扑理论上)。
我们可以看到,在对Bion的贝塔功能的四元划分之后,我们不仅对精神病经验更好地理解,而且对自闭症也能单独划分出来。这两个图示的功能因此不是现象学式的(如Haag),而是构成了与其他临床单元:精神病和神经症的对比基础,精神发展的图示也不再是Haag那样的四个阶段,而是拉康的结构性的。
回来多说几句:如前文我们提到的Pierce的符号学,牵涉的不仅仅是语言和声音维度的,已经包含了视觉,甚至各种感知觉:臭味也可能构成嗅觉的符号——代表某种动物(指示符),代表危险(作为指示符),代表臭味本身(象似符):如工业酒精代替一般的酒味,或者是以臭味为规约符号——作为某种行动暗号。
所以,并不能因为Delion没有讨论这些其他的维度,而简单认为他的理论没有试图考虑这些,并且需要恢复一切符号;然而,首先人类并不使用一切符号,不同工作的人,以及不同动物,甚至植物,所使用的与它们相关的符号关系都不一样[5] ;,这种不完善性实际来自弗洛伊德和拉康的理论,在神经症和精神病这些建构过程中,原始的感知问题,相对语言维度来说更为次要,相对人类文明建构的基本客体来说,也相对次要。
正是这点,区分现象学的经验还是精神元素结构性的核心经验,对临床家是非常重要的。
[1]见:http://www.psychspace.com/psych/viewnews-8627;https://read.douban.com/reader/column/1750842/chapter/12550562/
[2]有兴趣的读者可参见:http://www.jiandanxinli.com/posts/1402
[3]透过这些限定词,我们希望展现对自闭症理论的探索远没有如对神经症那样发展起来,而仍旧处于一种探索的过程中。
[4] 对于皮尔士和拉康的关联,详见拙文:https://read.douban.com/reader/column/60843/chapter/3148994/
[5]见《劳特猎奇符号学指南》一书对各种动物符号,植物符号,人类符号等的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