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致远

马致远(约1251年南宋理宗淳祐十一年-约1321年元英宗至治元年至1324年元泰定元年间),一说字千里,号东篱,一说名不详,字致远,晚号东篱 。元大都(今北京市)人,原籍河北省沧州市东光县。元朝著名散曲家、杂剧家。马致远年辈与关汉卿、白朴相近而稍晚,青年时期仕途坎坷,晚年不满时政,隐居田园,以衔杯击缶自娱。与关汉卿、郑光祖、白朴并称“元曲四大家”,被后人誉为“马神仙”。马致远所作杂剧今知有15种,《汉宫秋》是其代表作;散曲120多首,有辑本《东篱乐府》,其作品《天净沙·秋思》被称为秋思之祖。

越调·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王若水点评:

马致远年轻时热衷功名,但由于元朝蒙古族统治者实行民族高压政策,因而一直未能得志,他过着漂泊无定,困窘潦倒的生活,在羁旅途中,写下了这首充满悲恨的元曲小令——《越调·天净沙·秋思》。这首著名的散曲作品,号称“秋思之祖”。

越调是宫调,宫调是指中国古代音乐的调式,曲与宫调出于隋唐燕乐,南北曲常用的有五宫四调,通称九宫或南北九宫,包括有正宫、中吕宫、南吕宫、仙吕宫、黄钟宫(五宫)、大面调、双调、商调、越调(四调),曲的每一个宫调都有各自的风格,或伤悲或雄壮,或缠绵或沉重。元曲中的戏曲套数和散曲套数,是由两支以上同一宫调的不同曲牌相联而成。天净沙是曲牌名,曲牌:俗称“曲子”,是对各种曲调的泛称,各有专名,如《天净沙》、《点绛唇》等,总数很多,元代北曲共335个,每一个曲牌都有一定的曲调、唱法,同时也规定了该曲的字数、句法、平仄等,据此可以填写新曲词,曲牌大都来自民间,一部分由词发展而来,故曲牌名也有和词牌名相同的,但是内容并不完全一致,此外,还有专供演奏的曲牌,但大多只有曲调而无曲词。秋思是题目。

小令的前三句运用列锦的修辞手法,将多种景物并置,营造出一派凄凉的背景。所谓列锦,是全部用名词或名词性短语,经过选择组合,巧妙地排列在一起,构成生动可感的图像,用以烘托气氛,创造意境,表达情感的一种修辞格。“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这些名词性景语都是情语,其中“枯”“老”“昏”“古”“瘦”等字眼使浓郁的秋色之中蕴含着无限凄凉悲苦的情调。“夕阳西下”一句统领前三句,将天涯游子骑一匹瘦马出现在秋日残阳下的画面整合在一起,强烈的烘托出漂泊他乡、极度悲伤的氛围,最后一句“断肠人在天涯”作为曲眼更具画龙点睛之妙,直接抒发出漂泊之人内心的悲凉情感。

此曲寓情于景,以景托情,短短二十八个字,组合成一幅游子秋郊夕照图,而“小桥流水人家”的他人安逸静谧与“古道西风瘦马”的自己悲壮苍凉,两相比照,更将孤身游子肠断天涯的哀愁,倦于漂泊的凄苦之情抒写的淋漓尽致,紧扣题目的秋思——飘零天涯的游子在秋日夕阳中愁肠寸断地思念着故乡。

《汉宫秋》(第四折节选)

……

【尧民歌】呀呀的飞过蓼花汀,孤雁儿不离了凤凰城。画檐间铁马响丁丁,宝殿中御榻冷清清,寒也波更,萧萧落叶声,烛暗长门静。

【随煞】一声儿绕汉宫,一声儿寄渭城,暗添人白发成衰病,直恁的吾家可也劝不省。

(尚书上云)今日早朝散后,有番国差使命绑送毛延寿来,说因毛延寿叛国败盟,致此祸衅。今昭君已死,情愿两国讲和。伏候圣旨。(驾云)既如此,便将毛延寿斩首,祭献明妃。着光禄寺大排筵席,犒赏来使回去。(诗云)叶落深宫雁叫时,梦回孤枕夜相思;虽然青冢人何在,还为蛾眉斩画师。

李都蔚点评:

《汉宫秋》为马致远创作的历史剧,全名《破幽梦孤雁汉宫秋》。剧中写西汉元帝受匈奴威胁,被迫送爱妃王昭君出塞和亲的故事,全剧一楔子四折,是元朝四大悲剧之一。

该剧讲述汉元帝派毛延寿去民间挑选宫女,毛延寿借机收受贿赂,中饱私囊。王昭君因不肯向毛延寿行贿,被毛延寿画丑,因而被打入冷宫。后汉元帝巡视后宫偶然得见王昭君,遂加以宠爱,并封为明妃。毛延寿自知罪责难逃,投奔匈奴,并献昭君美图于呼韩邪单于,致使呼韩邪单于向元帝索要昭君为妻,不从则兵戎相见。汉朝文武百官畏惧匈奴,劝元帝忍痛割爱,以美人换取和平。元帝无奈,只得让昭君出塞,并亲自到灞桥送别。汉元帝回宫后,心情无比悲痛。而昭君不舍故国,在汉番交界的黑龙江投水而死。

据正史记载,汉元帝与匈奴和亲的事件中,王昭君是主动要求出塞的。《后汉书·南 匈奴传》:“昭君字嫱,南郡人也。初,元帝时,以良家子选入掖庭。时,呼韩邪来朝,帝敕以宫女五人以赐之。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呼韩邪临辞大会,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景斐回,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然难于失信,遂与匈奴。生二子。及呼韩邪死,阏氏子代立,欲妻之,昭君上书求归,成帝敕令从胡俗,遂复为后单于阏氏焉。”由此可见,王昭君由于入宫很长时间了,却一直没有得到皇上召见的机会,因而心生悲怨,于是决定出塞。宋代王安石对此事的评价:“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道出了这层原委。而在《西京杂记》、《乐府古题要解》等典籍中开始提及画工毛延寿索贿不成,作弊画像的事情。唐代敦煌的《王昭君变文》是昭君故事在民间流传过程中的重大发展,文中一反正史的记载,把元帝时代的民族矛盾的形势描绘为匈奴强大、汉朝虚弱;把昭君出塞看作是朝廷屈辱求和的表现。其中,叙述了画工图形,单于按图求索,以及昭君到匈奴后,因思念乡国,愁肠百结,终不可解,直至愁病身亡等情节。《汉宫秋》的内容正是在《王昭君变文》的基础上,汲取历代笔记小说、文人诗篇和民间讲唱文学的成就,确定自己的创作意图,构思剧本的情节和人物。

《汉宫秋》一剧中男主角是汉元帝,是发生这场爱情悲剧的根源。汉元帝对王昭君是倾心相爱,先是为她的琵琶声所吸引,接着便是为她的姿色所倾倒。皇帝迷恋的是明妃的技艺和姿色,而对于王昭君舍身赴国难的精神,元帝却毫无感动之情。这样写,元帝对昭君的温柔多情与他对于治理国家社稷的昏庸无能,便形成对照,自然而又逼真地刻画出元帝爱昭君的鲜明的个性特征。

剧中特别渲染了恃强凌弱的气氛。匈奴的使臣,竟然敢于当面勒逼汉元帝:“(单于)特遣臣来,单索昭君为阏氏,以息两国刀兵;陛下若不从,俺有百万雄兵,刻日南侵,以决胜负。”强敌压境,尚书竟只能规劝“陛下割恩断爱,以社稷为念,早早发送娘娘去罢!”元帝更是束手无策。于是,王昭君只落得“待不去,又怕江山有失;没奈何,将妾身出塞和番。”把王昭君放在匈奴强大、“专事攻伐”,汉朝虚弱、“只凭佳人平定天下”的特定历史条件下,揭示出产生爱情悲剧的社会根源,暴露封建王朝的腐败无能。

在《汉宫秋》中,毛延寿不再是一般的索贿作弊的画工,而是平时“一味谄谀”取宠、当阴谋败露时又不惜叛国投敌的中大夫。因为他,单于才能够于“遣使进贡,欲请公主”之际,按图指名,强行“求索王昭君”。此时昭君是否出塞,不仅是元帝与朝廷文臣武将之间矛盾冲突的焦点,而且还是匈奴与汉朝之间矛盾冲突的焦点。元帝与昭君的爱情悲剧已由个人的悲剧而深深染上了国家的民族的历史悲剧的色彩。真挚的爱情因朝廷无力抗御外侮毁于一旦,而“朝纲尽废,坏了国家”的昏君,“只凭佳人平定天下”的庸臣,却正是导致这出爱情悲剧的元凶、祸首,而王昭君只能“为国家大计”而出塞和番了。

《汉宫秋》还特别创造了王昭君在汉番交界处舍身殉难的情节。由于王昭君的慷慨殉难,既保全了民族气节和对元帝的忠贞,又达到了匈奴与汉朝和好,并使毛延寿被送回汉朝处死的目的。因此,王昭君以身殉难的悲壮之举,与帝王将相屈辱求和之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昭君既有对元帝的眷恋之情,又能为“国家大计”而毅然地“出塞和番”,并不惜以身殉国难,以一个女人的正气,捍卫了社稷的尊严,充分地表现了作者对她的深切同情和高度赞扬。明妃的死与《长恨歌》中杨贵妃的死,表面上看都是为了自己的丈夫,实际上是有天壤之别的。

在第四折中作者写到了汉元帝对王嫱的思恋,进一步渲染他孤苦凄怆的心境。在汉宫,只是孤雁哀鸣,“一声声绕汉宫,一声声寄渭城”,凄厉地陪伴他度过寂寞的黄昏。“叶落深宫雁叫时,梦回孤枕夜相思;虽然青冢人何在,还为蛾眉斩画师。”

堂堂天子,威严皇帝,连自己的爱妃都无力保全,上演出一幕生离死别的悲剧。作者借此抒发了自己无法主宰命运、只能任由摆弄的悲哀,表达出高高在上却无实际权力之君王的无奈和地位低下的宫女被权臣肆意欺凌的痛楚。塑造的汉元帝的艺术形象,也是影射出当时元代君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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