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物语︱听“候（hóu）”的尴尬

这是 村庄物语 第204篇原创推送

候，这个字跟时间有关。所以有时候，也有等候之意。等候，其实就是候着。

皖北乡间的一个典型场景是，较为隆重的请客饭桌上，端杯喝酒，拿筷子夹菜，主人家和陪客人，都是要“候（hòu）着”尊贵客人的。虽说“东家不喝客不饮”，但出于礼节，一圈子的陪客人都得做“候（hòu）着”状。

酒足饭饱之际，更不是谁吃饱了，喝足了，谁先落碗落筷子的，都要盯着“上座”的客人。客人还没落下，陪客人一般是“候（hòu）着”——不落碗，也不落筷，等着。客人呢，落碗之时，还要站起身来，跟一桌人打招呼“我落下了。”此时，已经吃罢的陪客人才能陆续落下。这都是关乎礼仪的细节。如若不注意，会落下话柄，惹人笑话的。

而同是这个“候”字，皖北村人把音调变一下，成了“hóu”音，意思又迥然不同了。

孩童之间玩耍。有一个手里拿着好吃好喝好玩的。只他有。别的孩子都做羡慕状。仰脸瞅着，目光中充满了期待。甚至还会有嘴角流哈喇子的。远处的人喊他走，叫他去更好玩的地方，他都无动于衷——不是没听见，而是不愿意离开。他在“候（hóu）”着，等待着同伴发善心，分给他一点儿，解解馋，过过瘾。

但偏那小伙伴就是没有表示。甚或会故意急他：“嗯啊嗯啊，怪好吃，那小孩急的拔草吃。”他也并不恼怒。那是一个多么尴尬的场景啊。一个“候（hóu）”，皖北村人听起来，又妥帖，又传神，且含有一定的奚落。

何止只用在那孩子身上呢？皖北村人说“候（hóu）”，也把成年人当成奚落的对象。

有的人见酒就走不动路。闻着酒香，他就迈不动步子了。在那样可能饮酒的场合，本来没他啥事，或者那一场酒桌跟他就没有关系，但他还是不愿意走开。就在那杵着，没话找话。眼看着都“晌午偏”了，别的人肚子都咕咕叫了，他还是在“候（hóu）”着，企盼着能不能“候（hóu）”几两酒。往往，他的一家老小，都会用手指头捣他的额头：就你没脑子！

不仅如此。很多情况下，似乎都有个“候（hóu）”的情节。有人成天围着村里干部身边转悠，多说句话，多为他干点事，图的无非是想“候（hóu）”点儿公家的好处。有的人始终坚持在掌权人面前卖乖，“小腿子都跑细了”，目的不过就是想“候（hóu）”个提拔，或者换个肥缺。

如果说孩童的“候（hóu）”还有某种嬉戏的成分，那么成年人的“候（hóu）”状，则贬义十足。皖北村人用“候（hóu）”给他们画像，尽管只是寥寥几笔的素描，却有着活灵活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