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诗选》466期||散皮:我想保留这些赞美的词

作者简介:散皮,本名许加波,山东日照人。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全委委员。诗歌散见《人民文学》《北京文学》《星星诗刊》《扬子江诗刊》《诗探索》《诗潮》《青年文学》《时代文字》《前卫文学》《山东文学》《青春》《青岛文学》等刊物,入选多种年选版本。著有诗集《语言在草木中生长》《十诗人诗选》(合集)等。现居济南。

散皮的诗

一缕时间

从纬五路,向东,沿经二路

经纬四,穿过纬三,走到纬一路

在131号,被冬树遮挡的地方

我缓缓升起,去往办公室

电梯中,一位矮小的同事仰脸

向我讲述昨天也或者昨天的昨天的趣闻

我俯视他,原来我

已经完全超出了预期的高度

回到办公室,赶紧查看地球仪

原来我,能把这么大的空间尽收眼底

趁机,我调阅了宇宙起源的视频

146亿年,果然,一览无余

于是,回过头我看了看自己

原来我,脱下外套才能看见后背的字

只好把自己做成一个序列,比如照片

或者制成同模样的机器,与人类相处

窗台上,一只冬雀呼叫阳光

循声望去,我看见

我化成一缕时间,沿着窗玻璃逃逸

留下,一副错愕的表情

新年展望

跟在优雅的女主人身后

走得轻松悠闲

新年第一天,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接着嗅一嗅路边的草丛

(这里的季节相同)

尾巴摇起来,让风速减慢

步履轻拿轻放,绕过沟沟坎坎

不疾不徐,

和人类保持着看见而不遥远的距离

自由自在,只要听到呼唤

就会立马出现

这是新年第一天,抬头我看见

友善的,他望了我一眼

顿时,我明白

做一个好人,不难。

我想保留这些赞美的词

在你山岚清流的空间

山涧明月如水之际,日出鸡鸣相望之处

没有多少词

清风一样成为你,一个山村的专属

明媚,清新,恬淡,和谐田园,诗情画意……

我愿意为你重复再重复,还要

加上一些感叹的语气

在我初次见你的时候

在我离开的时候

在我回忆的时候

在我心中供养的灵台之上

当我回到城市,雾霾埋藏新年的阳光

我想保留这些赞美的词

对 话

在胶济铁路陈列馆,复制的面孔之前

一只猫,蜷拥着寒冬的气息

角落里,一位老人

手指着全息复原的水龙头自语:

你看,我的经历

让你们拧出了水,正从那里流出

我说:哦,历史

那些从你钟楼上拆落的零件,正像一颗颗牙齿

已经咯疼我的记忆

在济南,经一路

这个像你一样老的院落里

下半身

破败而又狭窄的天台

危险而又孤立的高端

有人正在描绘天空的颜色

手一挥,搅动风云

驱赶聚集的阴霾

想造出一块明媚的天气

碎片掉到楼下,惊起一地呓语

天空低垂,再垂

渐渐吞噬了大楼上部

楼下的人走过,以袖遮面

漫画中

似乎怕看见他的面目

搬 家

从一座城池迁到另一个城市

从一个街区搬到另一条街道

从一个时段转到另一个时区

从今天搬到明天

从一个花朵嵌入另一朵花

从一个水珠融进另一个水滴

从一个山头搬到另一个跨度

从生命搬成生物

从一阵风搬进另一阵气流

从一种安慰搬进另一种话语

从一种语言搬到另一种语言

把我搬成你

当太阳变成另一种热度

当空气演化另一种味道

当时钟从楼下响起

星座彼此相望

陨石相互交击

把大海搬到水分子

街 景

街道继续延伸,空旷,辨不清枯萎的

草丛。寂静,如同时间流动的声音

像人群被风撩起的头发,漂往远处

有人敲击石墙,震荡着

自古未曾解开的密码

喔,船队,从楼群中间浩荡走过

时间把船尾的流水无声合拢,致敬的眼神

躲在楼群的玻璃窗后,充满惊讶

又无从欢呼。一声轻叹

被收回到喉咙

踏碎了,时间的碎片满地零落

一大群人,或老或小,或高或低,抱拥着

满怀的时间落叶,哀嚎

仿佛命运打了一个水漂,飞去不来

落叶已干

高处,浓稠的雾霭之上,星空

冷冷的俯瞰,当眼神停泊到那里

城市变得哀伤。有多少希望

高不可及。

嫦娥病了,月亮还亮吗

一朵小花

长在石头上的微笑

被太阳的温煦叫醒

那些描绘萧瑟的衰草

匍匐在四周

上帝转身:更衣

在日渐成熟日渐凉冷的秋意面前

石头

躲在暗黑的深处

蚂蚁上树,蚂蚁上树

对蚂蚁来说,最怕人

倾天覆地的脚步足以压碎它的宇宙

浑浊,滚烫的尿柱,

足够冲垮它的家园

蚂蚁最讲秩序,首尾相顾

只为春天运送一片树叶,路线

是规划好的,它们只听从

来自地下隐隐发出微波的政府

蚂蚁最威武,善于大规模作战

把地球挖一个洞,也只为

安放它小小的心思:生存着

以及为生存饲养的蚁母

蚂蚁最团结,从不为领地争吵

偶尔,面对一枚砂粒

像一个拳击手捶击沙袋,小小的反抗

只是泄一泄洪水的情绪

奋斗一直是终生的,甚至没有晨昏昼夜

天线只能调适到唯一的指令

精疲而亡

也从未遗下幸存的蝉蜕

(抱歉,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称谓。祝福

你的灵魂找到另一群蚂蚁)

暴雨夜,另一滴雨

暴雨夜,一滴雨总没有下落

它反复目测适合降落的高度

从什么高度还不是重点

或许在寻找陨石砸出湖泊的力度

至于多少力度也不打紧

要紧降落到什么位置,海洋,村庄, 山坡?

落什么位置也可以随机

重要以什么名义,原子,分子,卵子?

即便这一切都无所谓,关键

能一落成永恒,并宣告说:

再小的颤动,总得有一种方式活着

再高的飞升,也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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