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眼里的春天(28)
28
按照昨天晚上的约定,我们上午先回长河村,下午再到县城的各条街道上走一走转一转。
憨子和猴子昨晚都是骑自行车来的,这下刚好一人带一个,于是猴子自作聪明地安排,憨哥,你带着吴迪,我带周丽吧。
憨子鼓着金鱼一样的眼睛瞪他,你的功率是八十瓦还是一百瓦啊?
猴子没听明白,得意地说,呵呵,我的功率起码是一千瓦以上。
憨子见这样点不醒他,就故意顺着他的话绕他,呃,你有这大的功率?街上有你晚上可以不用开路灯了!
猴子一愣,你个死憨子故意绕弯子骂我是吧?
憨子笑,你只怕是练武练苕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吴迪不会骑车吗?为什么要我来带?
猴子还是没听懂憨子的话音,有点生气地呛他,我晓得他会骑呀,问题是只有两辆车嘛!
憨子快毛了,当着院子里人多又不好明说,上去一把夺过猴子的自行车龙头递给我,然后指着前面那辆自行车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猴子说,你去骑那一辆,等下带着我,不准再废话了。
周丽看见猴子一脸的委屈和不情愿露出温和而讽刺的笑容。我推着车,她跟在后面,很快出了院子。
走过门前那片坑洼地,上了水泥路面,我用力蹬了几下,跨上自行车,再放慢速度等周丽上来。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拽住我,身体瞬间一麻,腰间能清晰感受到来自她指尖的温度,那里似乎带着电,我一阵眩晕。突然这么近的靠在一起,彼此快要听见对方的心跳了,周丽坐在后架上一直默不作声,不知道此刻,她在想些什么。
顺着环城路骑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进长河村的一段坑洼土路,开始颠簸了,周丽先是紧紧拽住我的衣服,后来有些坑大了,她就直接用手环着我的腰,我兴奋得快要飘起来了。
长河边上的梧桐树叶子黄了,远远看着斑斑驳驳的一片,我们很快驶进了它的林荫里,地上铺着厚厚一层落叶,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一缕缕散落下来,河面习习吹来的凉风轻吻脸庞,多么亲切熟悉的气息啊!
周丽看见河上的石桥尖叫着跳了下来,嘿,赵州桥诶!
我们三个差点笑趴了,原来她把长河上的那座磐石拱桥认作了赵州桥。
周丽被我们笑愣了,难为情地望着我们。我捂着肚子说,这是微缩版的赵州桥,它也是用石头一块一块砌起来的拱桥,不过,这里离河北赵县就远了去了。
周丽怒视着我,气得只跺脚,哼,你明明晓得我说的就是拱桥的意思,还故意笑话我,显得就你有文化,是吧?
见她恼了,我们三个赶紧低头不吭声,空气里充满了尴尬。
憨子故意转移注意力,跑到河边上大叫,快来看,好多餐子鱼。
我赶紧拉周丽去看,周丽却将身体一闪躲过我,明显是不要我挨她,接着她偷偷从后面在我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叫你聪明,讨厌!
我疼得咧嘴,却不敢放声,明白这是亲昵的表现,原先悬着的心就落了地。
我们沿着河边推着自行车慢慢向塆里走去,周丽渐渐忘了刚才的不快,又变得活泼起来,她缠着猴子非要带她去看我们练前空翻的甘蔗窖,猴子领她到了地方,却找不到坑了,原先放甘蔗的地方如今被石头填埋了,这里是环城路的延伸线,不久这里就要修成公路,公交车也会通到这里来。
猴子绘声绘色地给周丽描述,他们当时在这里如何被我骗着头朝下一起跳进坑里去的,大彪摔得如何如何惨,一边说着一边还模仿着大彪翻白眼的样子,周丽哈哈大笑。
我们一口气从后山坡转到村小学,再又从小学返回塆里,一路都是猴子手舞足蹈地给周丽讲我们小时候那些“光辉事迹”, 憨子和我很难插上一句两句只有出耳朵听的份,周丽一直被逗的合不拢嘴。
吃中饭之前周丽坚持要到我家里去看看,她仔细地看妈妈用粉笔画在墙上的那些符号,数墙上我一共得了多少张奖状,还饶有兴味地去欣赏我小时候画的水彩画。
屋里屋外看遍了,她又去看房子哪里的桁条烂了,哪里的瓦该换了。最后她笑着对我说,呵呵,这屋子的一切都要好好保护起来,将来我们一起将它建成吴迪故居,供人参观,我到时候来帮你卖票哈。
她的这些玩笑话让我觉得很难为情,我又不是名人,建什么故居啊?再说了,我还没做出什么伟大的事迹来,被你这样一说好像死了很多年一样。猴子和憨子被我说笑了,周丽也笑,你不是我的老师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当然有义务替你建故居啊!
下午,我们四个继续一起去逛街。
县城的街道规模没有太大的变化,正在以原来四纵四横的几条街道为基础向外扩展,周围都是工地,我们就一个一个的去看公示牌。
那些各式各样漂亮的楼房效果图让我们对县城的未来充满了向往,城市化的生活正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转到新新华书店工地时,碰到有人在打架。
远远看见有三个人正追着一个戴安全帽的人打,马路边上全是看热闹的人,没有一个上去扯劝的。
安全帽一边向我们这里跑,一边扭头去看追打他的人,差点撞到我们车上,周丽赶紧从后架上跳下来,我也停了车,后边的三个人马上围了上来,周丽上前紧张地拽着我的衣角。
我认出带头打人的是摆尾子,他看了我一眼装作不认识,一脚将安全帽踹倒在地上,抡起手中的木棍狠狠向他砸去,安全帽一声惨叫,周丽恐惧地闭上眼睛,牵我的手不停地哆嗦,我把她紧紧拉到身后,另两个打手把我们向旁边推,警告我们不要多事。
摆尾子对倒在地上的安全帽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大声呵斥,你还认不认得老子?安全帽跪在地上嚎叫,嘴里求饶,摆尾子大哥饶命,我错了错了,以后绝对不跟你作对了。
摆尾子打累了,气喘吁吁地警告安全帽,你回去跟你老板讲,以后只能进我的砂石,价格我说多少就是多少,如果不听老子的,你看他开不开得了工?
安全帽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我一定把话带到,一定把话带到。
摆尾子一招手,不远处开来一辆三轮麻木,三个人跳上去嚣张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