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之美与董卓之死
大奸董卓
董卓(?--192),字仲颖,陇西临洮(今甘肃岷县)人,貌粗猛而有谋断,性残忍而嗜杀伐,犹如西凉荒原之猎豹也。他年轻时跑到羌地遨游,与羌族豪帅歃血为盟,约为兄弟,“后归耕于野,诸豪帅有来从之者,卓为杀耕牛,与共宴乐,豪帅感其意,归相敛得杂畜千余头以遗之,由是以健侠知名”(《后汉书·董卓传》)。此后,董卓以残酷镇压黄巾军起家,擢升为破虏将军,西凉太守。何进引狼入室,董卓应诏入京,历史车轮吱吱嘶鸣。董卓初入宫阙,即自封丞相,召集百僚大会,宣布废黜汉少帝,另立陈留王刘协为帝,这就是东汉王朝的末代之君汉献帝;随后下令掼死何太后,绞死唐贵妃,鸩杀汉少帝,自此每夜入宫,夜宿龙床,奸淫宫女,满朝文武,莫敢做声。
对于董卓的倒行逆施,且看《后汉书·董卓传》之记载:“是时,洛中贵戚室第相望,金帛财产,家家殷积。卓纵放兵士,突其庐舍,淫略妇女,剽虏资物,谓之'搜牢’。人情崩恐,不保朝夕……又奸乱公主,妻略宫人,虐刑滥罚,睚眦必死,群僚内外莫能自固。”
西凉兵马
一次,董卓带兵出城,来到一个叫阳城的地方,只见男女老幼嘻嘻哈哈,聚在一起做游戏,他一声令下,那群西凉兵卒猛扑上去,像屠猪宰羊一样斩杀百姓,劫掠妇女和财物,瞬间尸横遍地,血染碧空。他命令把哀哀嚎哭的妇女与财物装到战车上,割下死者头颅悬挂在车下,浩浩荡荡返回京城,扬言杀贼大获全胜,“歌呼而还”,他的哈哈大笑,伴随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震云霄。
董卓倒行逆施的暴行,激起了天下人的熊熊怒火。初平元年(190),中原十八路诸侯相约率领部下将士聚集到酸枣(今河南延津北),宣布共同讨伐奸贼董卓,组成讨董联盟暨讨逆联军,渤海太守袁绍被推为盟主。这个联盟的主要成员,可以说囊括了天下一时之俊杰——南阳太守袁术、冀州刺史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北海太守孔融、广陵太守张超、徐州刺史陶谦、西凉太守马腾、北平太守公孙瓒、上党太守张杨、长沙太守孙坚、渤海太守袁绍、济北相鲍信。这些当朝大僚,个个根正苗红,血脉高贵,尽为皇家栋梁,骁骑校尉曹操因为势力初兴,被盟主袁绍任命为奋武将军,而刘备与二弟关羽、三弟张飞,只不过是北平太守公孙瓒的帐下部将而已。
盟主袁绍
十八路诸侯因缘际会组成的这个讨董联盟,听起来声势浩大,恍若雷霆,在庄严隆重的成立集会上,大家歃血盟誓,宣称共赴国难,匡扶汉室。然而,慷慨激昂的口号之下,却是各怀心思,意欲乘机抢占地盘;到了战场上,彼此等待观望,谁也不肯与董卓的西凉军正面交锋。如此军事联盟,犹如一艘航行在沙漠上的冰雕航母,其战斗力如何,可想而知也。实际上,从联盟组成之日起,就没打过几场漂亮仗,还在洛阳东郊的虎牢关被董卓义子吕布打得抱头鼠窜,若不是公孙瓒的部将刘备带着关羽张飞二弟救援,上演了一出“三英战吕布”神剧,几乎全线崩溃。
尽管脆弱如此,讨董联盟的煊赫声势,依然令董卓胆战心惊,为躲避联军兵锋,他决定迁都长安。
迁都惨相
历来迁都之举,对老百姓而言,都是一场灾难。昔日盘庚迁都,将周朝国都由亳(今河南商丘)迁至殷(今河南安阳),做了许多疏导工作,历经艰辛,才得以平安渡过。而董卓的迁都,无疑属于强盗行径,他先将联军盟主袁绍留在洛阳的五十多名亲属全部诛杀,再将城中富豪悉数逮捕杀掉,把他们的财富劫掠一空,然后命令军士全城放火,一时间满城大火剧烈燃烧,民房、宫殿、庙宇、商铺、酒肆、树木、桥梁,统统在火海中化为灰烬,百姓的哀嚎声,犹如黄河之波涛,震慑人心。董卓的凉州兵好像一群魔鬼,挥舞着白凛凛的刀剑,逼迫洛阳数百万百姓,跌跌撞撞,向新都长安挪动——“于是尽徙洛阳人数百万口于长安,步骑驱蹙,更相蹈藉,饥饿寇掠,积尸盈路”,致使洛阳周围“二百里内无复孑遗”(《后汉书·董卓传》)。
董卓的迁都之举,恶行累累,罄竹难书,对讨逆联军来说,却是千载良机。从战略层面来讲,其一,董卓逆天做孽,天理难容,民心皆曰可杀,此道义制胜也;其二,董卓尽遣兵卒押送百姓,无暇备战,且兵力分散,此战力制胜也;其三,董卓把汉献帝和数十万百姓押送长安,自己带兵溜到长安西边的郿县(今陕西郿县东),修建了一座巨大的城堡——“郿坞”,号称“万岁坞”,龟缩在那里作威作福,醉生梦死,若合力攻打,一鼓可擒,此时势制胜也。
然而,面对如此良机,联军依然等待观望,袁绍、韩馥、袁术、张邈、刘岱、桥瑁等大佬,个个畏敌如虎,踟躇不前。曹操急得捶胸顿足,气得七窍生烟,他告诫袁绍等人,此时出击,“一战而天下定矣!”叵耐他人微言轻,诸将依旧按兵不动。曹操无奈,独自引兵而去,“诸君北面,我自西向”,率领部下追击董卓去了。到了这个时候,这个所谓的讨董联盟,近乎名存实亡了。
联军土崩瓦解,曹操率军西向,而董卓则躲在“万岁坞”里,与百官置酒宴会,纵情淫乐,并于宴乐之间,磔杀北方降卒数百人——
卓施帐幔饮设,诱降北地反者数百人,于坐中杀之。先断其舌,次斩手足,次凿其眼目,以镬煮之。未及得死,偃转杯案间。会者战(忄栗),亡失匕箸,而卓饮食自若。诸将有言语蹉跌,便戮于前。(《后汉书·董卓传》)
杀人宴会
这是一场惨绝人寰的虐杀。董卓令百官到“万岁坞”赴宴,酒过三巡,骤然击掌示意,只见一群兵卒手执利刃,将数百名俘虏押进宴会大厅,随着锣鼓奏鸣,百般摧残,割舌,剜眼,削鼻,扔进大铁锅烹煮,一时间鬼哭狼嚎,天地失色,没死者四处乱窜,鲜血喷溅如注。董卓饮酒食肉,谈笑自若。众人吓得瑟瑟发抖,有人咕咚跌倒,董卓一声嗥叫,立命斩杀于前,其苛虐残暴,至于如斯。如果不是司徒王允巧施美人计,借助貂蝉的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诱惑吕布亲手诛杀了他的这位义父,这个戕害生灵的大恶人,不知还要为害多久呢!
王允,字子师,太原祁(今山西祁县)人,《后汉书·王允传》说他怀有王佐之才,“少好大节,有志于立功,常习诵经传,朝夕试驰射”。黄巾起义爆发,他官居豫州刺史,董卓起,献帝立,王允颇得宠信,拜为太仆,升任尚书令,主持朝政,“允矫情屈意,每相承附,卓亦推心,不生乖异”。王允百般拍马逢迎,赢得董卓欢心,董太师要破格封他为温侯,食邑五千户,他坚辞不受,董卓变脸失色,他勉强接受二千户。尽管受到如此厚待,叵耐王允讨逆之意已决,经过与奋威将军吕布、骑都尉李肃、尚书仆射士孙瑞等密谋策划,最后由吕布实施致命一击,以长茅刺杀了恶贯满盈的董卓。
美女貂蝉
所有这些,在《三国演义》中被演绎成了一出“桃色事件”:王允巧使美人计,吕布贪色诛董卓。其实,这不过是罗贯中的小说家言。貂蝉虽为中国古代四大美人之一,却是个传说中的人物,史籍中寻不见她的倩影。貂蝉的形象,最早出现于《三国演义》之前的《三国志平话》中。这本书是元代话本,作者不详,书中的貂蝉吕布故事,颇为凄婉:貂蝉本姓任,是吕布原配妻子,两人早年失散,貂蝉流落京城,沦为王允的婢女。王允窥知其身世,计上心来,设豪宴款待董卓,让千娇百媚的貂蝉歌舞侍酒,直令老董馋涎欲滴;尔后又宴请吕布,让他们夫妻相认,涕泪交流之际,王允缓缓开口,说如果除掉董贼,保他们夫妻团聚,鸳梦重温。这一故事桥段,委婉曲折,感情激荡,比《三国演义》人性化了很多呢!
关于吕布杀董卓,综合《后汉书·吕布传》之记载,两件小事,可能铸成了这桩“血案”:其一,吕布小有过失,董卓勃然变色,以手戟掷之,差点一击致命,“布由是阴怨于卓”。其二,吕布与相府侍婢私通,害怕事发肇祸,“益不自安”,日夜惶恐的吕布,前往拜见司徒王允,“自陈卓几次见杀之状”——至此,王允与吕布合流,已成定局,吕布诛杀董卓,已是箭在弦上矣!
汉末军阀厮杀图
随着董卓毙命,讨董联盟迅速分崩离析,开始了争夺地盘的中原大战。这些昔日的盟友们,互相死磕,杀得天昏地暗,争得你死我活,讨伐,兼并,联合,反攻,机谋弥天,诡计匝地,鲜血如河水漂流,人头如西瓜滚落。经过数年血腥搏杀,这群曾经山呼海啸的乱世英豪,渐渐露出了本相,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死的死,伤的伤,滚的滚,爬的爬……大浪淘沙时代,改天换地的英雄总是少数;风雷激荡岁月,世人瞩目的豪杰自会破空而出。而曹操与袁绍,无疑是汉末中原大战中实力最强劲的两大英豪,他们趟着汩汩鲜血,踏着累累白骨,成为耸立在北方原野上的两座军事高峰——袁绍利用盟主之利,开疆拓土,力拔头筹,拥有了黄河以北广大地区;曹操运用超人之智谋,后来居上,雄踞长江与黄河之间辽阔疆域,成了中原霸主的强力争夺者,一跃成为动乱时代里千载难寻的改天换地的大英雄!
古今多少事,尽在史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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