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和读书

我妈跟我讲过一个事儿，一次我妈到田里做工回来，说今夜没有菜哟。我跑回厨房碗柜打开碗柜门跟我妈说，你看，有豆腐。哈哈。我妈说，你麦识买豆腐。过几天，凤仪堂卖豆腐的廿三哥路过门口讲，涯见佢捧着碗公出来讲爱豆腐，便先赊畀佢，看佢咁细咁识话，佢讲涯讲先赊豆腐畀涯，等涯阿妈转屋再畀豆鱼。我妈只好笑着回家用米桶良黄豆给廿三哥，那时候，一斤黄豆两斤豆腐还是多少了。我妈跟我说这个事儿不止一次，夸聪明，我至今没能想起来，没有丝毫印象。

1996年，我7岁，虚岁8岁，开始上学前班。前一年，我的同龄人，像十哥都上学的时候，我妈问我去学校莫？我说，我莫去，我要捞阿公掌牛。阿公和八公掌牛，往往到我们初中班主任庞朝芳老师的房子后面坡地上放牛。

我去学校，我爸给我取名庞捷，作河伯的外甥阿腰呢，见我叫庞捷，他家里人给他取名陈捷。我妹比我小一岁，我们上学的时候，下午放学回家要轮着做饭，我妈到田里干农活或者到山上摞柴。

我妹做饭，她都是踏踏实实做饭喂猪。轮到我做饭的时候，我太爱玩了，跑到坪山草坪上和同龄人攻地雷。这时候，阿公放牛回家早的话，替阿伯家煮饭的时候，也会过来帮我把饭煮好。我趁着我妈快回家的时候，赶紧跑回来挑着猪桶里的猪食回去喂猪。我妈干活回来，心情好呢，就不说什么话；要是心情差的时候，会把我骂得狗血喷头。斩千刀，十二刀割都不出血，基本上你所能想到的脏话，只有你没听过的，没有我没听过的哈哈。

昨天，我妈喂鸡，我跑到厨房看，我看着灶台笑着说，小时候煮饭，在灶门口边烧火边看书，看小学课本，语文自然或者课外书，哪里有课外书呢，阿华哥屋里有半床书，我就跑进去借出来看，小人书也有，张爱玲的作品，印象深刻的还有高尔基的《我的大学》等。

煮好饭，捞饭的饭罩在灶台的上面，木锅盖还是蛮重的，等锅里沸腾几分钟，掀一下木锅盖，透透气，再盖上待三五分钟，爬上灶台上把饭罩取下来，再打开木锅盖挂到柴剁子上面的挂钩上，把剩饭都倒猪桶里，洗干净饭锅，用饭罩放到大锅里捞饭，等米汤都滤得差不多，不滴水了，就可以放到饭锅里了。有时候，我快速搞定，晚上吃饭饭太潮或煮烂了。我妈会说我煮饭不业心。

捞好饭，开始喂鸡，一般用剩饭搅拌糠喂鸡，偶尔也会加点麦麸，麦麸需要购买，所以放得特别少。喂猪也是如此，把沸腾后的米汤水搅拌剩菜剩饭再用冷水搅拌到不烫水的温度，再挑回去喂猪。你能够想象一个10岁左右的小孩子，是怎么样摇摇晃晃地挑着两桶约30-50斤重的猪食回到300多米外的猪栏。有时候，我两只手一股劲拎50/100米，到荔枝树下，到阿公的屋后窗，到三伯的黄皮树下，到黄表叔公的黄皮树下，好了，马上就到猪栏门口了，就这么玩的路程，停了将近5次。

放下来，爬过猪栏门口，用扫把爸猪粪扫一遍，用铲子铲到粪堆里，粪堆里面往往还掺杂者灶下草木灰和鸡鸭屎，把猪槽剩下的猪食舀干，再开始喂猪。要是赶上不高兴的时候，我也就懒得跑到猪栏里面，直接喂猪，剩下的冷猪食也一起。倘若，要是馊得厉害，小只两猪可能会抬起头来看着我说，有没有搞错，这饭菜的馊了，有没有点同理心哈哈。

学前班，上学的时候，拿回第一张奖状，是积极劳动奖还是什么了，记得阿婆很开心哈哈，说得什么奖都好。贴在泥瓦房的墙上，后来盖了新房子，奖状贴满一墙，我妹得奖状比较少，贴在右下边。奖状是学校老师给的，管你得什么呢，回家得干活。不干活就挨骂。像我种冥顽不化的皮孩子，我妈骂我，我都没什么感觉，可能是产生抗体了。

后来，我妈发现有一招对我们特别管用。等到吃饭的时候，不管是吃朝还是吃夜。我们坐在八仙桌前，我妈可能已经酝酿好久好情绪和脾气，讲我们怎么不听话，莫得读书！这时候，别管我们吃得多高兴。我哽咽地流眼汁，我妹也流眼汁，两个人同时哭泣，伤心欲绝，声嘶力竭地哭，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