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艾草香-郑州日报数字报

♣ 刘光华

艾在乡间是一种朴素的植物,也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植物,通俗点说就是泼皮,无论房前屋后,还是田间地头,只要它落地生根,就能默默无闻地向上生长,并且长得蓬勃葱郁,连缀成片;如菊的艾叶层层叠叠,总是在久违的浓绿中泛灰泛白;灰白枝杆越是在酷热的炎夏,越是昂然挺立;散发的清苦中包含着泥土、阳光的混合气息扑鼻而来,闻之神清气爽,乏懒顿消。

清明之前,艾草初生,芽叶鲜嫩,可以入食。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家乡好像没有吃艾的习惯,却听说南方有做艾糍粑的风俗,于清明前后将鲜嫩的艾草和糯米粉按一比二的比例混合,佐以花生、芝麻、红绿豆沙、白糖、蜜枣等馅料,蒸熟加工成艾馃;广东等地会在春季采摘鲜嫩的艾草叶子和芽,当作蔬菜食用;用艾草煮蛋,味道鲜美;其他的还有艾叶馄饨、艾叶粥、艾叶蛋饼等,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清明插柳,端午插艾,是乡村的一种风俗。在我看来艾是祥瑞草,插艾借以驱邪祈福寓意,既有自然审美的品位情趣,又颇具对节日正视尊重的仪式感。我在七八岁一次端午采艾中闹过笑话,那天清晨父亲在忙着升火煮粽子,母亲让我和姐姐去屋后采些艾草,我们拿着镰刀兴冲冲地来到田塍上,只见到处都是艾草,有的蓊蓊郁郁的甚至高过了我的头顶,我兴奋地拣粗枝大叶的砍了几棵抱回去给母亲,母亲看了笑呵呵地责备我说:傻孩子,这些都是蒿子。姐姐紧接着也回来了,我留心看了看她采的艾草,叶子大都宽如手掌,而蒿草叶子虽然形似但叶小角尖,从那以后我对艾草有了深刻的记忆。

刚采回的艾草沾着露水,散发着清新湿润的味道,闻着很舒适,就连姐姐身上也沾染散发着这种味道,我后悔只顾先下手争功,没有与她一起去砍艾。尽管这些诸如打柴拾禾挖猪草的去野地里的粗糙活通常是母亲亲自去干的,但母亲往往放手让我们去尝试,她以这种方式锻炼我们的动手能力,不至于好吃懒做,看着母亲忙碌着认真地将艾一枝枝牢固地挂上门楣,我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敬畏的暖意,此刻感觉艾不像挂在门楣,倒像挂在心头。

艾的用途广泛,每到秋后,母亲都要去采收艾草,那时艾都已成熟,母亲将割好的艾扎成捆,我们帮着转运回来,在晒场上晾干,放在干燥通风的地方保存。母亲事先撸下几袋子艾叶,在天渐凉时取出来捶杵揉搓,去杂提纯,得到青黄的柔软蓬松的艾绒,用艾绒做艾绒被或枕;及至隆冬时节,母亲会拿出一些干艾草放进锅里煮热水给姐姐和我泡脚,有时候外面天寒地冻,雪花飞舞,房间里却热气腾腾暖意融融,清香的空气、黄褐的艾水、温暖的枕被都凝汇着母爱悠悠。

艾谐爱音。《诗经·王风·采葛 》曾说:“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它与《诗经》里的芫荽、荇菜、卷耳一样,皆为爱之起兴,情之牵念,怀味着古老的爱情诗歌,凝望着阡陌上那连片成簇、相依相偎的艾草,何曾想过平凡的它们还有如此缠绵悱恻的热烈之爱?心底能不生发对远古诗意的幽思?

我爱我艾,思念如艾。由艾及爱,我想到了母亲,想到母爱悠悠。如今母亲已近风烛残年,银艾非吾事,丘壑已蹉跎,母亲已不能再为我们去操作这些事了,但她的言传身教始终影响着我们,我和姐姐依旧传承着母亲的关于艾的传统,每每回想起来,感觉生活的真谛,味苦弥香,一如艾的味道,更是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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