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 | 我的大学(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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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暑假后,我在家里稍作休息,就到塘西农场参加劳动。参加劳动既可以增强体质,又可以获得收入,还可以增进农业生产知识,是一举三得的好事情。记得那是7月21日,王超用自行车带我到塘西农场开始了第一天的劳动。在农场,除我和王超外,还有两个民办教师,一个叫周老师,一个叫卢老师,具体名字已不可考。他们也说在家里玩无聊,出来锻炼锻炼,另一方面,也可以赚一点钱。
劳动的第一天,是在一块已经收割了的早稻田里,敲泥块划畦。田已经犁过了,犁后的田里留下了一垄一垄的大块泥土,我们的任务是把大块的泥土敲碎,然后整理成畦种上玉米苗。在田里劳动的共有八个人,除我们四个书生外,还有农场队长张福兰和农场会计范帮明,另外两个农场工人。
对于敲块划畦这活,我在生产队里劳动的时候已经干过,活并不难,但需要耐力。它要把大块泥土用锄头斩成小块,再用锄头翁敲成碎土。无论是斩土还是敲土,都要要抡起锄头,斩土用小劲,敲土用大劲。如果泥土水分多,斩土容易,敲土块就难。老农形容这样的泥是“斩斩一张娘口,敲敲一个门钮”。真是太形象不过了。
农历六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太阳早早就挂在了天上,阳光也格外的毒,每一线阳光都像是一根针,直刺你的肌肤,田里都是白花花的一片。虽然带着农场里发的草帽,但根本抵挡不住灼热的阳光,汗水早已把衣服湿透了,脸上的汗还是不住地往下淌。只有不停地喝水,才能解除水源的不足,但喝进去的水似乎只是在胃里过一下,马上就从皮肤里蒸发出来了,手臂上全是粒粒豆大的水珠。
我跟王超相邻,我总干在他的前面。这是力气活,两个民办老师比我们有力气,已把我们拉开好远的一段距离。那一年,我20岁,虽然正值年轻,但没有耐久力,干着干着就瘫软了下来,觉得手酸得厉害,手掌也火辣辣地烧。
回望身后,一畦长长的条块在身后延伸。赤着两脚踏在畦中间,双手挥锄,影子与阳光同步,汗水与时光共流。干一阵子,柱着锄头歇一会儿。王超人瘦体弱,跟在我后使劲赶我,也累得像条拼了命的老牛。
队长张福兰总是叫我们慢慢干,不要紧的,干这活,需要耐力,急不得。非常体谅我们学生娃,我从内心里感激他。范帮明是一个爱讲话的人,总让大家乐得哈哈笑。
在休息的时候,范帮明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件事:
大概是四五月份间的事,他骑自行车从城里回来,恰巧碰上下大雨,他就躲进一都许岭过来的那个凉亭里避雨。外面下着大雨,滂沱大雨无情地击打着瓦片,发出让人恐怖的声响。同时在凉亭里避雨的还两个年轻人,一高一矮。这时,有两个年轻人对着亭外的大雨,突然大肆抒情了起来:
“啊!空—虚。”矮个子说。
“啊!无—聊”。另一个脸色比较黑的高个子说。
“要是有个姑娘来陪一下,那该是多么幸福啊!”
“我不要结婚,只要陪我到电影院看一场电影也好。”
“无聊啊,空虚啊,伟大的雨,伟大的电,姑娘,亲爱的姑娘,来吧,来吧,我等着你,等——你——”
两个年轻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在吼着。
“朋友,你们是哪里的人?”范帮明问念得最起劲的那个矮个子。
“我们就在附近,朋友,你是什么地方的人?”矮个子反问道。
“我是塘西农场的。”范帮明说。
“怎么,我都没有见过你啊,你们农场里有姑娘吗?我们工厂的姑娘,农村里的姑娘,学校里的姑娘都碰到过了,你们农场的姑娘还真没见过,漂亮吗?好看吗?”
“好,她们有洁白的皮肤,丰满的胸脯,吃吃没活干,现在正空虚,无聊着呢,你们去看看吧。”范帮明讽刺地说。
可是,他们竟然还听不出其中的言外之音。继续问:“好,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长瘦个子又对着亭外大雨大声喊了起来:“美丽的姑娘,我爱你,你来吧!”
这时,范帮明早已怒不可遏,“这些肮脏的东西,败类!”心里骂着。
他就问旁边的一个老农,老农气愤说:“五七大学的—大—学—生——,呸!”
“大学生?”范帮明暗吃一惊。
范帮明还告诉我,其中一个是某某单位书记的儿子。这一提,我全明白了。这两人都是我班的同学。
第一天的劳动,就把我和王超两全累瘫了,我们下班后,洗洗澡,吃过饭,就躺到床上去,全身骨子像散了架似的,躺在那里就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