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通道
文/嘉木
我很少买菜,能干的妻扼杀了我买菜的能力,偶尔权力下放,让我下班时带点回家,大都让她不满意,于是我买菜的机会更少,也乐得清闲。但菜市场我还是隔三差五要去,不为买菜,只为填饱早晨有些空荡的肚子。年龄大了,牛肉粉羊肉面,油腻味浓,不易消化还老贵,不喜欢。一杯豆腐脑或两个花卷,两元,一个鸡蛋饼,三元,即撑肚又节俭。带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椅上,慢慢地嚼细细地品,吃着吃着,能吃出几分优雅和幸福,得意忘形时,还嘀咕一句“退而甘食其土之有,以尽吾齿”。
菜市场带给我的不全是舒坦,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纠结和难受,这种纠结和难受虽不是特别强烈,但也不易消失,颇有“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延绵意境。
从一中前的大马路到菜市场,还有二三十米距离,于是形成了一段通道。一些附近效区的婆婆老老,贩卖着他们地里种植的蔬菜瓜果;或者擅长生存者,铺开一些临时摊点,卖一些随季节变化的小玩意。然而“大煞风景”的是:还可以经常看到有乞讨者,一边放着音乐一边拖着双腿全身匍匐在通道上爬行;或铺开写着求救的纸布,低着头跪着,等待路过的人施舍。就是这些乞讨者破坏着我的心情。
自审,我不是歹毒者,但自己也知道绝算不上大善之人,最多算沾满红尘的身体内还残留着一丝没有彻底死亡的怜悯,这怜悯大多数时候也是沉睡的麻木的。所以,面对这些乞讨者,大多数情况下,我是无视的冷漠的,时不时飘过阴暗的揣测:他们也许白日乞讨,晚上灯红酒绿。这么一想,一点内疚的涟漪,立即消散到喧嚣的城市上空,让我的心情又恢复到平静。只是修练没到家,总会有些意外打破平静。
六月中旬的一个早晨,天已大亮了,太阳从东边楼顶升起,还不是太高,但发出的光却白得耀眼,照在身上有了灼热的味道。从家里到菜市场,一千多米,我慢慢行走,着T恤的后背依然有了湿润,脸上挂起细细的汗珠。菜市场通道口,一张求救信铺在地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跪着,见多了这种境象,并无惊讶。有买菜的任务,还要给一岁多了的外孙宝宝买水果,忙!没兴趣关注这个,我计划从那求救信前走过去时,意外地发现那男人身后半米,一位年轻女子坐在通道口的台阶上。看情形应该是那男人的妻子,她怀里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努力用自己的身体为孩子遮住阳光,同时又耐心地从抱着婴儿的左手上,用右手撕下一小块馒头,小心地喂着婴儿,看到这个场景,我突然觉得胸口涌现一种莫名的堵塞。“这应该不是骗子,没有谁舍得把自己的孩子在这种炎热的夏天做道具”,我这样想道,稍停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在菜市场,我转了两圈,买了几种蔬菜,只是心情总无法完全平静,那阳光下婴儿粉嫩的脸蛋和在空调房内酣睡的小外孙可爱的模样老在我脑海中晃荡。
压着心中的零乱,买齐了所需要的东西,紧走几步来到路口,那乞讨的一家依然还在。我微微弯下腰,对着那年轻妈妈问道:“妹子,小不点多大呢?”“快十个月了”,我“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默默走进五米外的金萝沙西饼屋,花一十二块八角,买了份看上去精致的蛋糕,还想买份孩子喝的,但怕孩子太小不能喝,犹豫片刻,终究没买。再次来到孩子前,将蛋糕递给孩子妈妈,她说了声“谢谢”,我从钱包里拿出五十元,放在那男人前的纸盒内,怕人说我天真好骗,立即逃离。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似乎为自己的善举有些陶醉,又似乎为自己的天真有些羞涩。在陶醉和羞涩中,另一个片段浮现在脑海中。一家三口,男人因病躺在睡椅上,左边跪着的女子应该是他妻子,右边跪着的应该是他父亲,求救信上一台音响放着忧郁的歌,我无法完全确定真假,但能放下尊严和脸面跪着的男人和女人,我无法和骗子的形象叠合,还是忍不住放了五十元,我宁可他们是高操的演技欺骗了我,而不是绝望的跪求。
那菜市场前短短的通道,时不时搅动我内心的迷茫,拷打着自己那颗渐渐缺少同情的丑陋灵魂,让我在神圣讲台上传播真善美的言词沾满了縹緲的虚伪。
作者简介:嘉木,中学高级物理教师,工作闲暇之余,喜爱看书。偶心中有感,胡乱涂鸦诗文几句,博方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