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艾滋病人的自述
一个艾滋病人的自述
“哇啊~哇啊~” 病房里传来的啼哭声在走廊里回响。没错,我出生了。医生把我抱到母亲身边,母亲高兴地看着我,她的的眼中除了喜悦,仿佛还流露着隐隐的担忧。这时,一直在走廊里等待的爸爸来到妈妈身边,替她擦去脸上的汗珠,心疼地看着她说:“亲爱的,跟我在一起你辛苦了,别担心… …”爸爸就这样陪在妈妈身边,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待在一起,整个病房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直到医生拿着一张化验单走来,所有的美好都被打破了。我的爸爸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因为婚前没有做检查,所以并没有在孕前和孕期进行及时的干预措施。直到妈妈已经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小区组织防艾活动,住户可以免费体检,爸爸被查出体内携带有HIV病毒。这一消息宛如晴天霹雳,爸爸急忙跑回家和妈妈商量对策,在咨询了专业人士后,他们只好先把我生下来,再做下一步打算。
我的家在山西省阳泉市的一个小县城里,妈妈是个导游,她有许多漂亮的裙子,邻居们都夸她是个大美女,有了我之后就在家安心养胎,爸爸是煤矿厂的一名工程管理员,爷爷奶奶身体健康,靠着爷爷的退休金生活,我们家在当时也可以算得上是小康家庭了。可是因为我的到来,原本富足的生活逐渐变得窘迫,爸爸为了加班费每天都很晚回来,而妈妈因为担心我也没有再找工作了,爷爷奶奶自从知道我和爸爸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后便逐渐和我们疏远,几乎不来家里看我们。我每日的医疗开销无疑给我们的家庭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尽管如此,我的爸爸妈妈给我的爱却没有因此减少半分,他们也从没让我意识到自己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我甚至觉得自己比身边的小伙伴们还要幸运,遇到很爱很爱我的爸爸妈妈。
上小学时,我并不懂得什么是艾滋病,也不知道为什么晚上妈妈的房间里偶尔会隐隐约约会传来奇怪的声音,有点像躲在被窝里抽泣的声音,这种声音被妈妈解释为老鼠在啃桌腿。只知道我的爸爸妈妈非常疼爱我,我做错事的时候从来不会像别人的妈妈一样打骂我,顶多会斥责我几句。当时年少无知,我甚至还引以为傲。当然,好面子的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我一直以为我的小伙伴们都像我一样,每天要吞下苦苦的药丸再来上课,要定期去医院体检,直到某个周末同学邀请我去他家参加生日聚会才在谈话中得知,他们不用吃苦苦的药丸,不用害怕针扎进血管的那一刻。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不同,怕被嘲笑,从此便对此事只字不提。
小学六年级时,我的爸爸生了一场大病,妈妈每天以泪洗面,父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渐消瘦,刚住院时,爸爸的腿上起了很多的疱疹,我看到爸爸消瘦的面孔,眼泪止不住的留了下来,哽咽地问:“爸爸,痛不痛?”爸爸一边安慰我说:“乖女儿,别担心,爸爸一点都不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从那以后,妈妈就不让我去医院看望爸爸了,可能是怕我伤心,也可能是怕我听到大人们的那些关乎我的言论。一个月后,我再次见到了爸爸,却也是今生最后一次再见面。彼时的他,已瘦骨嶙峋,身上插满了管子,皮肤上布满了因为艾滋病而生出的斑点,他躺在床上,看着满屋的亲戚朋友,勉强地挤出笑容:“你们啊,都别劝我了,我只是累了,想歇歇了。”他摸着我的头:“以后啊,她们母女俩就要麻烦大家多多照料了。” 很多年后,我才从妈妈和婶婶的谈话中得知,当初爸爸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就选择了安乐死,想给家里减少点负担
记得我曾读到过的一句话:“人从来不是慢慢长大的,真正的长大是一瞬间的事。”初读时不知其中深意,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成了句中人。我自己上网搜了资料,加上从亲戚朋友那里听到的闲言碎语,忽然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顿悟的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不幸的人,除了哀怨,心中更多的是恐惧,对死亡的恐惧,但我在妈妈面前尽量不表现出来,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在床上默默流泪。爸爸是我们家的主要经济来源,之前卧病在床几乎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眼看我已经快要没钱吃药了,妈妈急的焦头烂额,处理完爸爸的后事,她又重新当起了导游,但那点工资远远不够家里的开销,不得已只得找亲戚朋友借钱,勉强度日。学校那边,我的事情被家长们知道了,他们都告诫自己的孩子离我远点,除了一开始就知道我的情况的万老师,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看到我都想看到瘟神一样避而远之。我也变得越来越自卑,性格逐渐孤僻,不爱与人讲话,喜欢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胡思乱想,不愿再去学校,就这样在家呆了一个多月,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发现从自己记事开始,妈妈再也没有为自己添过一条新裙子,爸爸的背也越来越弯,感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到来,如果是这样,我宁愿自己从没来过这人世间。妈妈也不骂我,也不劝我去学校,只是内疚的看着我,“妈妈对不起你”是我那段时间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就在我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糟的时候,郭小平校长给我们带来了希望。风和日丽的一天,妈妈提前下班回家,脸上挂着少有的笑容,我都已经忘了多久没见过妈妈这样开心的笑容了。她激动的告诉我,她的高中同学知道了我的情况后推荐我去临汾找郭校长,他在临汾市建了一家红丝带学校,学校的前身是临汾市传染病医院绿色港湾病区,那里的孩子都患有艾滋病,郭校长就像他们的爸爸一样,为他们开设“爱心小课堂”,而且每周都会把药分到每个孩子的药盒里,对他们无微不至的关心。没过多久,我就被妈妈送去了红丝带学校,记得郭爸爸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一顿饭可以不吃,但是药不能差。”那里的小伙伴都很善良,也很乐观,他们并没有像我一样抱怨命运的不公,消极度日,而是相互搀扶着,相互鼓励着。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在这里,我学到了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现在,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六年了,刚刚考上了大学,要离开这里了,还记得临走时,我们都眼含泪水,郭爸爸安慰我们说:“鸟大了总要往外飞,但是我希望你们好好地飞,如果你飞得飞不动了,有什么问题了或者受伤了,我还在这等着你。”当时我就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好好报答郭爸爸。我也会参与到防艾队伍中来,进一步壮大艾滋病媒体反歧视宣传教育队伍,让我们努力为艾滋病感染者营造一个关爱、无歧视的社会环境!(部分情节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