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深小说《吼狮》（1、大戈壁）

原创作家李本深2021-04-26 08:15:03

对越自卫反击战为何取得胜利？我军曾走过一条艰难的强军之路，请看李本深小说力作《吼狮》（发表于大型军事文学期刊【昆仑】）

第一章

1、

戈壁，亘古的荒寂裸露的戈壁，彷佛是一个无始无终、无边无际的梦。

起初，古长城的遗迹还若断若续时隐时现，颓废的烽火台还遥遥可望，黑河也还艰难地徘徊于北方的天际。然而渐渐地，这一切都消失在一片能见度不亮的淡紫色的蜃气之中了，惟余千里洪荒横绝飞鸟！那灰色的苍凉和那广漠的宁静使人心旌摇荡遐思悠悠，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北京越野车颠簸得很凶。

马斯炜已好久没这么痛快地颠簸过了。在北京高等军事学院高级系学习了两年，即使是在宽阔的东西长安街上坐车，也像是卧牛在爬，那叫什么劲儿，嗨嗨，小伙子，你就撒野开吧，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根本别担心四个轱辘朝天。

只有转瞬即逝的三个月了。三个月之后，一场代号为“吼狮”的演习将在此举行，到那个时候，战争之神的钢铁和火焰的奏鸣曲将使大地发抖，两军厮杀的壮吼将会令风云变色。然而，眼下却是这么一副浩浩乎平沙无垠的景象，只有一阵赶早的漠风带着碱腥味从遥远的北方从弱水流域的那边吹来，时疾时徐，悠哉游哉，何等的消遣！偶或从那大戈壁少深处渐次踱出一列驼队来，幻觉似的，叮叮咚咚的驼铃声摇得那么悠长而又那么的迂缓哟！

他陷进了沉思。

明天就是特功三团建团50周年大庆。军代政委伍文江已先他一步到三团去了。他近日随后前往，固然少不了参加三团团庆这层意思，但决不仅仅于此。军党委已决定将“吼狮”演习任务交给一师了，三团是一师的主力团，实在是举足轻重啊。

部队目前的素质如何？能否胜任这次演习？这才是他最急于知道的。

不知为什么，金城车站上，老兵闹事那一幕一再浮现于他眼前。

一列火车停在站内发不了，一群复原老兵用啤酒瓶子打伤了人，又围着女售货员无理取闹，惹翻了群众， 人家要求赔礼道歉，并且卧轨不许火车开动。老兵不但不道歉，还大闹大骂。马斯炜忍无可忍地站出来，大叫一声：可耻!你们真不害臊，你们这是在侮辱自己，你们摸摸自己的口袋里装的是什么？装的是预备役军人证书，对得起他吗？你们这样的行为让人民怎么信得过你们？在祖国有难的时候，你们还会挺身而出吗？怎么不说话？也没有共产党员也没有共青团员？都哪去了，难道全钻进了档案袋？

乱子平息了，然而他却有一种说不清的隐忧。这些复员兵正是从他那特功三团出去的啊！

2

和他同行的是军作训处长郭二怀，这人高额，阔嘴，狮鼻。

是马斯炜点名让郭二怀同行的。他前几天路过军区，见到了曾司令员，曾司令员告诉他：军区党委已决定让他回军里当军长，让他在三个月里准备好一个师规模的合成作战演习，代号“吼狮”。

时间紧迫，情况不明，急需要作训处多介绍些情况，然而这个郭二怀就是金口难开，一路上，那双眼白过多的眼睛大部分时间都慵懒地扫向车外苍灰色的戈壁了……

昨天在办公会议上，马斯炜传达了司令员关于吼狮演习的指示，全体哗然，议了半天，也没议出分子丑寅卯。在座的郭二怀对大家的议论充耳不闻，只把脱下来的帽子抠在膝盖上，把青虚虚的光头冲向大家，

大比武时期，马斯炜就是特功三团的团长，三团是赫赫有名的尖子团，尖子里的尖子是钢铁九连，马斯炜的老连队。九连在练兵热潮中搞出了一套教学法，解决了技术和战术配套训练的难题，在很短的时间内，全连各课目训练成绩刷新了全军纪录，创了个硬梆梆的优胜。马斯炜一眼认准了连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爱才心切的他当下就请来九连长谈话，准备破格提拔此人，结果却使他大失所望，那位只有完小水平的连长问东答西，破绽百出，驴唇不对马嘴，只三言五语，大汗已湿了衣襟，马斯炜料定其中必定有诈，喝呼之下，九连长道出真情，原来，那教案竟是连里一个士兵替他写的，配套训练的点子也是那士兵替他出的。这叫做走群众路线，真相大白，马斯炜一拍桌子：奇人！

这人便是郭二怀。当天晚上，马斯炜同这人进行了两个小时的交谈，这奇人竟无萎缩之态，思维敏捷，谈锋犀利，口若悬河，参谋常用的数据早烂熟于胸，兵要地志条文也背诵如流，就连战区的地形居然也了如指掌，真是人不可貌相。

郭二怀脱颖而出，不久便当了排长，到参训队为受训的参谋们讲课，那年，军区组织参谋6会尖子表演，马斯炜点名叫郭二怀去，从军区司令到军区作战部长情报部长等人实施轮番轰炸，郭二怀也没被炸翻，当兵第六年，一跃而上，当了一师作训科长。熟悉司令部工作的人都知道，作训科长半个师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玩得转的，两年前，马斯炜去北京上学，极力地推举郭二怀当了三团长。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郭二怀，你这作训处长怎么一言不发？

坐在旮旯里的郭二怀这才说：事在人为，三个月的时间说够也足够了，假如三天之内打起来，部队还不照样得拉出去？

开口不凡。

接下去，郭二怀有条不紊地阐述了自己的意见：从现在起，参演部队立刻进入临战状态，将死板的制式程序统统打乱，砍掉一半训练课目，压缩三分之二训练课时，边训边改，大搞适应性训练，对抗性训练，综合配套训练，为龙骨的一条龙方案，以合成作战中的步炮坦工通化诸兵种战斗协同为突破口，培养指挥员的整体作战意识，提高快速反应能力……

不鸣则已，郭二怀一说就是30分钟，说完了便坐下，旁若无人。

马斯炜观察其他人的反应，会议室里居然静了好一会，既没有谁表示反对，也没有谁表示赞同，许多人的目光都在军代政委伍文江的脸上溜来溜去。

伍文江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扣击着桌面，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情形有点古怪，大家保持沉默的原因，似乎并不在郭二怀的建议对与否，而在别的什么方面，所虑在上？真活见鬼了。我们的干部什么时候都变成善观气色的相面先生了呢？

会后，马斯炜同伍文江说到了郭二怀，伍文江咧了咧嘴：“你没听下面有一顺口溜吗？咱们军里一大怪，三团团长郭二怀，不穿袜子只穿鞋，眼睛长在天灵盖，调到军区没两天，铺盖一卷又回来。嗨，这人毛病不少啊，老军长这次本想调他一起去，他可又不去……”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