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耻，到底有多“耻”？

文丨《那些年》小小那

中国历史上，有过太多的朝代更替，但是少有像北宋这样——亡国亡得这般耻辱的。岳飞在《满江红》中写道：“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对于宋人来说，靖康之耻，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和恨……

钦宗被迫进献降表

公元1127年，北宋都城开封的大门被打开了。

虎视眈眈的金人终于进来了。但是他们并未急于劫掠，而是占领了外城四壁，然后假惺惺地宣布议和退兵。不过他们点名要太上皇宋徽宗亲自去谈判。

宋徽宗不敢去，宋钦宗不得已，以太上皇受惊过度、痼疾缠身为由，由自己代为前往。

可宋钦宗哪里知道，这只是金人设下的一个圈套。

他到了金营，金军统帅派人来索要降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钦宗怎敢不从，于是慌忙令人写降表献上。谁料金人又将降表打了回来，说必须得用四六对偶句来写！宋钦宗叫来精于文辞的大臣重新撰写。大意不过就是向金俯首称臣，乞求宽恕，姿态能放多低有多低。结果君臣反复斟酌，修改四遍，方才换来金人的满意。呈上降表后，金人又在斋宫里向北设香案，令宋朝君臣面北而拜，以尽臣礼，宣读降表。

宋钦宗君臣受此凌辱，皆暗自垂泪。投降仪式进行完毕，金人终于放宋钦宗返回。从金营中出来，宋钦宗悲痛难抑，泪湿衣襟。至南熏门，见到前来迎接的大臣和民众，钦宗更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个一度是世界上最文明最繁盛的王朝，竟然就这样跪倒在了他们眼中的北方蛮族脚下。

然而，更让人痛心的还在后面……

宋都开封洗劫一空

宋钦宗刚回朝廷，金人又来了。

他们一如既往地狮子大开口，向宋朝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当时北宋府库哪还拿得出这么多财物？然而宋钦宗只能屈辱退让，令权贵、富室、商民出资犒军。所谓出资，其实就是抢夺，甚至连郑皇后娘家也未能幸免；金人索要骡马，开封府便用重典奖励揭发，最后全城搜得七千余匹，全部交予金人，从此很多官员只能徒步上朝；金人又索要少女一千五百人，宋钦宗不敢怠慢，甚至让自己的妃嫔抵数。

尽管如此，金人仍不满足，扬言要纵兵入城洗劫，让钦宗再去金营商谈。钦宗吓得魂不附体，可终究不敢违背，不得不再赴金营。这次宋钦宗到达金营后，待遇更差。完颜宗望、宗翰根本不与他见面，还把这位堂堂大宋皇帝安置到军营西厢房的三间小屋内。当时正值寒冬腊月，京城一带雨雪连绵，天气冷得出奇。而小屋内陈设极其简陋，除桌椅外，只有土炕一个，毛毡两席。屋门被金兵用铁链锁住，屋外还有金兵严密把守。

宋朝官员多次请求金军放回宋钦宗，金人置之不理，放话说：金银布帛数一日不齐，便一日不放还宋钦宗。宋廷闻讯，加紧各处搜刮，明抢豪夺。开封的那个冬天，风雪不止，百姓饥寒交迫，在将城中树叶、猫犬吃尽后，甚至割饿殍为食。于是饿死、病死、瘟疫而死以及自尽者不计其数。境况之惨，非笔墨所能形容！

可即便这样，宋廷才勉强搜集到金十六万两、银二百万两、衣缎一百万匹。

二帝被掳北宋灭亡

靖康二年二月六日，金太宗下诏将宋钦宗废为庶人。翌日，宋徽宗等人前往金营，被强行脱掉龙袍。随后金人册封张邦昌为帝，国号“大楚”，建立了傀儡政权。

四月一日，金军在掳掠了大量金银财宝后开始分两路撤退。临走前还烧毁了开封城郊的房屋无数，从此繁华一时的京都汴梁只留在了清明上河图中。

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局部）

金军兵分两路，一路由宗望监押，包括徽宗、郑皇后及亲王、皇孙、驸马、公主、妃嫔等沿滑州北去；另一路由宗翰监押，包括钦宗、朱皇后、太子、宗室及孙傅、张叔夜、秦桧等官员，沿郑州北行。赵宋皇室几乎被囊尽一空。

在被俘的宋人中，女性的遭遇最为凄惨，她们被强行遣送到洗衣院、御寨或分给金军将领，有的甚至沦落为娼。靖康二年，即金天会六年八月二十四日，北宋宫廷的后妃及宗室女性们经历了她们北迁以后最耻辱的一幕——

作为战俘，金帝命令徽宗、钦宗、两位皇后、皇子和宗室妇女改换金人服饰，拜谒金人的祖庙，行牵羊礼。史载“后妃等入宫，赐沐有顷，宣郑、朱二后归第。已，易胡服出，妇女近千人赐禁近，犹肉袒。”

牵羊礼结束后，钦宗的朱皇后不堪其辱，当夜悬梁自尽。

有汉族宫女写下这样的诗句：“昔居天上兮，珠宫玉阙，今在草房兮，青衫泪决，屈身辱志兮，难雪，归去泉下兮，愁绝！” 还有宋书记载：“十人九娼，名节既丧，身命亦亡”。无论是皇室，还是平民，等待她们的命运没什么区别。

哀哉！一场由男人酿成的大祸，最终这群不谙世事的女眷却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名为北狩实为囚犯

宋徽宗和宋钦宗的被俘生涯有一个相当顾及颜面的说法，叫北狩。只可惜从灭国的那一刻起，徽钦二帝已无尊严可言。

被押到金朝首都后，他们被赐以极具侮辱性的封号——“昏德公”和“重昏侯”。遥想当年，宋太祖灭南唐，封了李煜一个“违命侯”，他一定想不到，一百多年后，自己的后人又被同样的方式羞辱了一把。

后来，金人将父子二人赶至荒凉偏僻的边陲小城——五国城（今黑龙江依兰），他们从此便居住于此，直至去世。

期间，宋徽宗留写下了几首诗作，其中《在北题壁》流传最广：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

这对亡国父子的孤独与凄凉，跃然纸上。

南宋绍兴五年（1135年），宋徽宗病逝，死后尸体被金人烧做灯油。而宋钦宗则继续被囚禁在那里，幻想着有朝一日重回故土。

后来宋金关系有所缓和，韦贤妃（高宗的母亲）连同装有宋徽宗、郑皇后、邢后梓棺的十余辆牛车踏上了回归南宋之路。她离开时，宋钦宗抱住她的车轮，请她转告宋高宗赵构，说自己若能回归南宋，当一太乙宫主足矣。

可惜他没能等来这一天。

南宋绍兴二十六年（1156年），五十七岁的宋钦宗去世了。据《大宋宣和遗事》记载，宋钦宗的死因是这样的——

一日，金海陵王完颜亮看马球，命令宋钦宗上场比赛，当时已经57岁的钦宗，身体孱弱，患有严重的风疾，又不善马术，结果从马上摔下，被乱马铁蹄践踏而死。而这一消息五年后才传到南宋。

这对亡国父子的下场，让人哀其不幸。可是每每想到他们生前的所作所为，又实在怒其不争——军事凋敝，他们却不加反省；民间疾苦，他们却穷奢极欲；危亡之际，他们又宠信奸佞，自毁长城，最后落得一个国破人亡，自取其辱……又能怨得谁呢？

靖康之耻，吾辈仍不可忘。因为无论何时，唯有强大，才能赢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