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丁天地：【城建风云】（小说连载第三十四集） / 四六文摘

城建风云

（小说连载第三十四集）

作者：丁天地

本小说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繁忙才是城建的本色。

面对城建之春火热的季节和上级传递的压力，牛建成没有丝毫停顿的余地和可以回旋的缝隙。就如大锅烩面片，一旦停止搅动，就会形成“沓页子”，造成“夹生饭”。他必须用力不停地搅动城市建设包括中省重点项目建设这锅开水，让它以沸腾的状态快速翻转起来，从而在开门红的春季里，让这支城建之花一路飘红。

汉宁市属于西部不发达地区中的扶贫重点区域。当年，为解决区域发展不平衡问题，国家先后实施了西部大开发、东北大振兴、中部大崛起、东部大跨越等发展战略。进入二十一世纪，西部大开发政策开始发力，中省重点项目投资接踵而来，汉宁陆续分享着国家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带来的发展红利。亚洲金融危机后，国家4万亿投资扩大内需的机遇，也让汉宁迎来了改善基础设施条件的暖暖春风。

古泰铁路复线和高速公路就是西部大开发和4万亿投资政策叠加孵化的产物。它虽然不是地方项目，但是根据“路地共建”原则，环境保障在地方，协调职责在地方，涉及征地拆迁、基础设施改建和迁建以及消除阻工闹事等在城市规划区内都有城建局的份儿。这些贯通汉宁东西南北的重大项目布局上马，对于改善汉宁的交通落后状况，带动地方经济发展具有决定性作用，是当地老百姓共享发展成果的千年期盼，是沟通东西发展通道的千年机遇，地方政府当然不能等闲视之。

古泰铁路复线，是在古泰铁路单线竣工10年后为改善铁路交通运输瓶颈和拉动投资而上马的。它起于古都市，途经秦巴省7个县市，全长270公里，国铁一级电气化铁路，是中国铁路网“八纵八横”中“包柳铁路大通道”的重要组成部分。建成后将与包西铁路、襄渝铁路汉宁至雾都段、渝黔铁路、黔桂铁路共同组成中国中部的一条贯穿南北的铁路大动脉。作为“十一五”的末班车项目，于去年第四季度全线开工建设，工期三年。

该工程穿越汉宁中心城市规划区，需要搬迁绞股蓝制药厂一座，搬迁农户118户。市政府为此专门成立了“支铁办”，主任由冉韶同志兼任，涉及10余个成员单位。其中，城建局的职责就是迅速为工厂和住户搬迁选址重建。目前，需要搬迁的工厂和住户均以安置费用偏低和地点不明确拒绝搬迁，影响铁路的全线开工掘进，“支铁办”给城建局开出了“加快项目搬迁选址督办事项通知单”。

牛建成就在工程建设推进的梅花桩中快步转换，带着分管领导计华和规划技术科科长兰高等与国土局和金川区有关领导，到南城初步确定的选址现场踏勘，最终在临环城大道药树岭和辛家梁村北侧的原村道旁边，依据片区规划，确定了绞股蓝制药厂和农户安置点搬迁选址位置，并要求规划技术科马上下发选址意见书。涉及的征地由国土（统征）部门负责、拆迁及安置点建设由南城办负责落实，费用由铁路预算的专项资金支付。但城建局需配套修建300米垂直连接于环城大道的城市次干道和解决相应供电、供水等基础配套问题，牛建成明确由环城大道指挥部作为环城干道的附属工程，按工程报建程序同步推进建设。

接着，牛建成又邀请冉韶马不停蹄地赶到北城古泰高速公路现场。这是中国国道主干线——西部大通道内蒙古阿荣旗至广西北海市主通道在秦巴省的一段。古泰高速是继古汉高速公路穿越汉宁后第二条直达古都的高速公路，也是古都市真正连接和沟通汉宁中心城市的主通道，道路全长198公里，已于两年前开工建设，计划于今年端阳节前开通投入使用。

这条高速的开通，是真正改写汉宁历史的一条时空大道。从空间上讲，真正把汉宁变成了古都的“后花园”，也真正融进了秦巴省发展的都市圈。从时间上讲，把汉宁从古都遥不可及的距离拉得近在咫尺。当年三线建设修建的宝宁铁路，一个巨大的“<”线路，途径西域太平关，再回折到古都市需要18个小时；翻越秦岭的崎岖公路汽车行驶需要12个小时，冬季因平河梁积雪覆盖，无法通行，将归期变得遥遥无期；古泰铁路贯通后，到古都需要6个小时，古泰铁路复线贯通后，也需要4个小时；只有古泰高速贯通后，到古都只需要2个小时，真正实现了从远亲到近邻的时空跨越。所以，这条高速的修建，汉宁子民以无比兴奋的热情关注着、期盼着。为此，地方政府又成立了“协调办”，冉韶同样是协调办主任，城建局同样是重要的协调单位成员。

地方政府成立“协调办”，既要协调解决高速路推进中征地、拆迁、阻工等方面的硬环境，还要协调解决建设中乱检查、乱摊派、乱处罚等方面的软环境。前三年，该高速工程走线设计的技术人员在太极县现场踏勘期间，第一天开车进到县城边界的拐弯处，便被躲在暗处的交警，突然串至车前，来了一个十分客气的“敬礼”，便罚走了2000元；晚上在太极宾馆打麻将时，又就被公安机关抓了一个正着，毫无疑问，继续罚款；第二天晚上在歌舞厅唱歌“喝花酒”时，又被公安机关抓了一个正着，在当时“社会管理流行罚、罚、罚，单位职工流行发、发、发”的财经形势下，毋庸置疑，接着罚款。设计人员一气之下，将本来可以经过县城的高速路拉了一个弧线绕道而行，成为名副其实的“绕城高速”。时任县委常务副书记、分管环境保障的牛建成听说后，立即责成县公安局长上门道歉，陪酒唱歌，扭转局面。县公安局长除在宴会上赔礼道歉外，还专门唱了一首《错、错、错，都是我的错》，也没有消解设计人员的无比愤恨，他们依然坚持已确定的设计走线。虽然最终留了一个以“太极”命名的高速出口，却在距太极县城70公里以外的临县境内，从而造成太极县有高速之名而无高速之实的被动交通局面。

已有太极县城痛失高速教训的牛建成，深知软、硬件环境保障对高速路建设的重要。但此次他的职责，主要是硬件协调：就是在高速全线竣工开通时，地方政府急需解决500米连接线和一趟1200延米跨空高压线的迁移问题，工程概算投资2300万元。其中，电力下线地埋管沟投资750万元。因出资主体未落实，虽然设计方案早已确定，但一直没有实施。现在已经到了“近视眼点油灯--火烧眉毛”的阶段，否则，龙舟节投入使用，计划将落空。

牛建成给冉韶建议道：高速路口与汉宁大道之间的连接线，可纳入汉宁大道附属工程项目，列入当年地方城建计划盘子，调整该工程预算投资。电力迁移涉及的地埋下线管沟需要从汉宁大道预埋通过，因三方均有落实责任，建设费用应由高速路、电力部门和城建部门三家均摊。作为“电老虎”，城建部门无法撼动，提请冉韶召开协调会议予以落实。

冉韶给姚剑陵汇报沟通后，第二天早上在市政府1705会议室召开了专题协调会，供电局果然不接受费用均摊的方案，理由是“没有上级预算投资计划安排”。冉韶也就不客气地说出了他与姚市长沟通的意见：如果供电部门认为供电局长的帽子是省上发的，任何事情都不愿意和地方配合，那么，年终部门考核时列入末位，届时地方政府可以给上级主管机关出具考核结果“出出洋相”。考虑到“洋相”对部门带来的不是光鲜亮丽的脸面，供电部门还是勉强地接受了电力管沟费用均摊的意见。至此，城建局作为项目建设业主，牛建成明确由朱维民迅速上手推进实施，确保按期竣工，投入使用。

协调会议结束后，冉韶询问牛建成有关西凤阁和博物馆月底开工事宜。牛建成趁势对冉韶说道：“我正要给你汇报此事。虽然图纸审查和工程标的预算都在加速推进，但按照建筑工程招投标法定程序至少还需2个月时间。加之，根据两个工程的建筑结构要求，都需要古建资质的施工企业，而汉宁本地只有一家，应邀请境外具有相应资质的企业参与竞标，这样，在月底开工就有问题。如果非要在三月底开工建设，必须让监察局等监督部门列入非公开招标特批后，采取邀请招标方式确定中标企业，方可保证洪市长设定的开工时间，是不是请你给出面跟监察局协调一下？”

牛建成知道只有“因项目技术复杂或者有特殊要求，潜在投标人选择余地小的；受自然资源或者环境限制的；涉及国家安全、国家秘密或者抢险救灾的；适宜招标但不宜公开招标的；不符合经济合理性要求以及投资金额在限额以下的”等特殊情况，经批准可以不公开招投标。但这两个工程严格地讲，都不在非公开招标范围内。

冉韶对牛建成说道：“你得找一个不公开招标的理由？”

“牵强附会的理由倒有两个:一个是临汉江边，施工汛期马上来临，列入防汛抢险范围；一个是境内符合要求的潜在投标人，少于公开招投标人数。”牛建成望着冉韶，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

“走，我们一块到洪市长办公室，具体汇报一下。”冉韶拉着牛建成到1909洪市长办公室，刚好碰着洪市长准备关门出去，袁休闲也跟着洪煐屁股后边，准备一同离开。站在门口，洪煐市长简短地听取了牛建成的汇报后，说道：“城建局写个专题报告，我批示给监察局，开工时间定在3月21日。休闲，”洪煐转身对袁休闲说道，“你可以和建成他们具体聊聊开工仪式事宜。”洪煐市长说完就和等在旁边的秘书一块乘电梯出去了。

目送洪煐市长离开后，冉韶就让牛建成和袁休闲到他办公室，继续商讨西凤阁和博物馆开工典礼事宜。牛建成落座后，望着在冉韶办公室来回不停走动并摇头晃脑地发表着对开工仪式高见的袁休闲。问道：“为什么开工仪式一定要选在3月21日？”

“有讲究，”袁休闲习惯性地用手顺了一下搭在额头的长发，继续说道，“从古到今都有‘春分祭日，秋分祭月’之说，一般属国之大典，民不得擅祀。2010年3月21日，农历2月初6，就是重要的二十四节气之中的‘春分’，它是历法的单双之分，是南北半球的昼夜平分，也是气温的阴阳平分。在构建和谐社会的伟大事业中，政府需要稳定的发展，人民需要稳定的收入，社会需要稳定的环境，平分本身就意味着平衡和谐。而且在这个季节的江南水乡辽阔大地上，呈现出杨柳青青，芳草萋萋，莺飞草长，菜花飘香的早春景象，一切美好的愿景，都将在这一刻开始播撒希望孕育生长。选择两个具有标志色彩的市政工程，在这个日子的早上10点准时举行开工仪式，就开启了一个在歌舞升平的环境下，实现汉宁伟大腾飞的新时代。”

袁休闲的一番“阎王爷做报告---鬼话连篇”之后，牛建成笑了，冉韶也笑了。袁休闲以为这是佩服的笑、崇拜的笑，就准备继续高谈阔论时，牛建成抢先问道：“袁大师，你的地理知识丰富，我想请教一下，你知道胡焕庸以及他发现的一条地理分界线吗？”牛建成认为一个真正懂地理的人，如果不了解胡焕庸，就是天大的笑话。

“这个人我认识，但最近比较忙，接触少。”袁休闲用手挠了挠前额，迟疑片刻说道。这时，冉韶和牛建成同时大笑起来。袁休闲这才感觉，这种笑是一种调侃的笑，而非敬佩的笑，就“吭”了两声坐下来，问牛建成道：“这个人我不认识吗？”

“根据你的回答，肯定地讲，你不认识。”牛建成为了灭一灭袁休闲满嘴胡嚼的火焰，就向他简要介绍了胡焕庸的其人其事。

胡焕庸生于1901年，古于1998年，是我国著名的地理学家、地理教育家。他引进西方近代地理学理论和方法，从人地关系的角度研究我国人口问题和农业问题。提出中国人口的地域分布，并首次提出中国农业区划方案，是我国近代人文地理学、自然地理学的重要奠基人。他在培养地理人才，创建研究机构、学术团体、学术刊物等方面都做出了重要贡献。

胡焕庸的伟大贡献还在于：他发现并被后人定义为胡焕庸线的地理分界线，也是反映当今城镇化进程中显示两侧人口稀密悬殊的分界线。那就是自黑龙江之瑷珲向西南直到云南之腾冲的大致45度倾斜直线，划出两个截然不同的自然和人文区域。在此线之东南，以平原、丘陵、水域、卡斯特地貌为主要地理结构，自古以农耕为地理基础，全国36%的土地，养活全国96%的人口。反之，在此线之西北，以沙漠、草原和雪域高原为主要地理结构，自古以游牧为天下，在全国64%的土地上，只有全国4%的人口，这就是说，同全国平均密度相比，东南部高出2.67倍，而西北部仅及其1/16。在二者之间，平均人口密度成42.6与1之比。当然，它还是一条文明分界线：它的东部，是农耕的、宗法的、科举的、儒教的……一句话，是大多数人理解的传统中国；而它的西部，则是游牧的、狩猎的、部族的、血缘的、有着多元信仰和生活方式的非儒教中国。

看到一脸尴尬和窘迫的袁休闲，冉韶打圆场道：“他们研究的领域不一样，胡焕庸研究的是动态地理，多关注地上变化，袁大师研究的是静态地理，多关注地下变化。”袁休闲总算在冉韶的解套下挽回了一点面子，然后就乘机溜掉了。

冉韶与牛建成继续讨论着开工仪式话题。冉韶问牛建成道：“黄金宝在古都挂靠了一家公司，也找过洪市长想承建博物馆工程建设，洪市长让我协调一下，可能吗？”

“黄金宝搞的是绿化和商砼，从未涉足建筑市场，靠挂靠企业转包建设，既是目前建筑市场治理的重点，也是工程质量的隐形杀手，绝对不行。”

“黄金宝是一个在官场有气场的人，你要慎重对待。”

“在法规政策和工程质量面前，我只能对事不对人。”

“那么，秦忠是本地唯一一家有古建资质的企业，问题不大吧？”

“只要监察局批准按非公开招标程序进行，我想问题不大。”

冉韶与牛建成一番沟通结束后，牛建成就进入到筹备开工仪式的倒计时准备中。

3月21日早上10点18分—10点58分，西凤阁和博物馆开工仪式正式举行。因袁休闲掐算的良辰吉日不能错过，于是洪市长要求将两个工程开工仪式合并在西凤阁进行。冉韶主持开工仪式，西凤阁施工企业京华建司法人代表和博物馆施工企业秦巴建工集团一建法人代表分别在开工现场表态发言，项目业主城建局局长牛建成分别介绍了工程概况，监理代表分别做了质量监管承诺发言。

议程最后一项内容，过去一般由监理下达的开工令现在变为由出席仪式的最高长官下达，以显示浓重、严肃和高端。当冉韶宣布由洪市长下达“开工令”时，洪煐身带胸花，缓缓步入麦克前，她笑容满面，坚定自信，双手合璧，字正腔圆地发出了“现在我宣布：汉宁博物馆和西凤阁项目正式开工”的指令，伴随着彩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声鼎沸的喧嚣气氛，洪市长清脆悠扬的嗓音，合着奔腾不息的汉水清流飘向远方，依着袅袅升起的烟花爆竹升向高空。

此时的天地之间，“开工”二字，久久在烟波浩渺的江面和蓝天白云的高空，同时回荡、旋转、漂移和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