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菊：【朱安：人生尽处是悲凉】（散文）
作者简介
李晓菊
李晓菊，笔名:西篱，80后小学语文教师。闲暇时喜欢码字消遣，常有散文见诸于报端。
朱安：人生尽处是悲凉
李晓菊
朱安，绍兴人，1906年奉母命嫁与周树人，1919年随夫定居北京，寄寓周作人处，1923年周氏兄弟决裂后被迫迁居。1926年周树人赴沪与许广平同居，朱安独守空房至1945年逝世。一生颠沛，未得善终。
——题记
民国女子中被后人津津乐道的很多，比如林徽因，萧红，张爱玲，陆小曼·····而朱安绝对是这些女子中最特别的一位。她之所以被后人记住，不是因为才情，也不是因为美貌，更不是因为旷世奇恋，而是因为无爱的婚姻和悲剧的人生——这个姓朱名安的女人，安静了一生，也寂寞了一生。然而，当我们拨开时光的迷雾，一步步走近这个平凡而柔弱的女人时，却不略为意外的发现，在她的身上集合个那个时代的女人几乎所有的美德。
她 坚强隐忍。
幼年的朱安，性情平和，知礼守节。像那个时代的所有女子一样缠着小脚，在深深的三进庭院里，细数光阴。姿色这个词从来就是与她无关的，这是相貌平平的她从小就知道的。所以逆来顺受的她从来不会想到自己的名字会在历史的长河中有短暂的停留。也没有想到，从嫁到周家的那一天开始，身材矮小，相貌普通且裹着小脚的她便踏上了孤苦凄凉的人生之路。
男女之情分，大抵从第一次相见时的眼神便可窥见几分.新婚之夜，鲁迅那双不曾在她脸庞上停留片刻的漠然的眼，让她知道自己在丈夫面前只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他爱着的女人，他对她是没有半点喜欢的。即使当她放下矜持鼓足勇气轻轻的对他说初“睡吧”后，他仍然以长久的沉默回应。那一刻，她的心被深深刺痛，感到孤独无助的绝望和无尽的落寞。但和顺恭谨的她对此没有半句抱怨，事事以他为重，勤勤恳恳的尽着为人妻的本分。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小心翼翼的喊他大先生，生怕越了他心中的界，时时低眉顺眼、处处谨言恭行。耗尽一生，将四十一年的美好年华蹉跎在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里。
她善良痴情。
朱安的身上有一股近乎执拗的痴劲和守劲。其实，和鲁迅之间的巨大差异她不是没有意识到，她也曾试图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的努力着向他靠近。只是不曾想俞努力俞失意，最终却落了个弄巧成拙，欲盖弥彰的笑话。为了迎合他，结婚那天，早就听闻未婚夫是新派人物，不喜欢女子小脚的她，傻傻得往一双大鞋里塞进好多的棉花。没想到下轿子时，因为轿子太高，那双不合脚的绣花鞋在她的脚刚伸出来的那一刻，便迅速从脚上脱落下来，引得四周一阵哄笑。也使他因为不悦脸色更加难看。婚后，她仍然一直卑微地想讨丈夫的欢心。当鲁迅对她说有一种食品很好吃时，她想都没想便应和着：“我吃过，是很好吃”。却不知道那种食品在当时只有日本才有，而从未走出过绍兴的她根本不曾见过。这种一味的讨好令鲁迅对她更加不屑。从此，鲁迅连话都懒得和她多说了。
然而面对他的决绝和冷漠，她仍旧痴心不改，一如既往的对他好。为他洗衣做饭，踩着三寸金莲的小脚步行十多里路去“稻香村”买他钟情的糕点。他生病时，她写信托娘家弟弟买了他爱吃的咸亨酒铺的盐煮笋和茴香豆寄过来。又极其用心将其细细捣碎，煮进粥里端给他······她不会表白，亦不会示爱，但不能证明她在为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饱含过柔情和甜蜜的向往。这个终年无语的女人用自己的默默付出表达对丈夫的爱，静静地守候着自己的爱情。时光流转，春去秋来，她抑制住内心是渴望，安静得像一粒尘埃。
然而，她经年的忍负和牺牲却没有换回他的半杯柔情。在他眼里，他不是自己的太太，而是母亲送给他的礼物，他对她只有由供养的义务，而没有爱情。但若将其逐回娘家，她一介女子，若成休妻弃妇，又有何面目见亲朋？如若遭人唾弃？如何在这风雨世间独活？夫妻一场，除却情分，还有仁义。所以，对于她，他选择了继续供养。
他的不忍，被她误以为是情分。
所以，鲁迅和许广平公开同居后，在痛苦中煎熬的她对他们没有半点怨恨之意。甚至在得知许广平生下周海婴后，还很是欣喜，对人说大先生的儿子就是自己的儿子，等她百年之后儿子自然会给他斋水，不会让她做孤魂女鬼。可悲可叹！鲁迅每次买点心回来，总是先送到母亲房里，请她老人家挑选，然后再拿给朱安挑选，剩下的留给自己吃。就是这样一件小事，却让朱安惦念了一生。也为她后半生冷清的回忆增添了一抹暖色。他对旁人提起鲁迅总是反复说，大先生对她很好。
一生那么长，陪伴那么长，她，就这样心存暖意的远远的看着，却永远不被他想起。
她忠贞贤德。
一九三六年十月十九日，接到鲁迅病逝的消息后，她悲痛不已。那一刻，她的世界轰然倒塌，废墟之上尽是钝刀割肉般的痛楚。从此人生四顾，苍茫无望，寂寂不得展眉。但悲伤之余，她仍然不忘为他尽人妻的本分：她在北京的住处为他设了灵堂，穿白鞋白袜，用白绳束发，为夫守灵。在她心里，他永远是她此生唯一的丈夫
而后的时光里，早已经苍老的她每日在静寂的院落中，看墙角的蜗牛慢慢爬行。生活十分清苦，每天的食物主要是小米面窝头、菜汤和几样自制的腌菜。然而，当各界进步人士捐资给她时，她却婉言谢绝了。她宁愿受苦，也不肯轻易接受别人的馈赠。一次，有个报馆的人愿赠她一笔钱，条件是要交给他鲁迅的遗作。她当场表示"逊谢不收"。同时也拒绝提供鲁迅先生的任何遗作。
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她如同枯竭之老井，古波不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孤黯沉寂中挨过思念，挨过苦楚，挨过寂寥伶仃，终于在春光中化为穿越阴阳的一缕幽魂。（据说朱安临终前，曾托人转告许广平，她死后想葬在大先生身边，但就是这样一个朴素的夙愿，许广平并未成全。单从这一点，就让我对许广平少了几分好感。对待朱安，她始终是冷漠和无情的，愧对了朱安对他的宽容）
感同身受从来都不是一个轻飘飘的词语，没有被刀扎过肌肤，就永远不知道伤口有多疼。而朱安一生有多苦，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有谁知道，这个相貌平平·性情温顺的姑娘，曾经多少次个漫漫长夜珠泪暗投？
一生痴情追随，未得君心。这个半生孤寂的女人，从年少到年老，守着一场无性，无爱的婚姻枯了年华——生命有多长，荒凉就有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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