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顾盛杉：【人水和谐是故乡】（散文） / 四六文摘

三秦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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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水和谐是故乡

作者：顾盛杉

“和谐”一词作为生活用语，人人都是心领神会。音乐会上，指挥若定，管弦和鸣，是一种和谐；家庭成员同心同德，生活美满幸福，是一种和谐……无论是家庭还是社会，抑或人类与自然，都需要和谐。

我的家乡苏中姜堰。姜堰由水而生，古时，长江、淮河、黄海三水在姜堰汇聚，故称“三水”。又因三水汇聚，冲击成塘，塘水多漩涡，形似人指罗纹，又名“罗塘”。北宋年间，洪水泛滥，姜仁惠、姜谔父子仗义疏财，率领民众筑堰抗洪，保护了一方百姓生命财产，古镇由此名为姜堰，至今流芳千年。姜堰自古隶属泰州 (古称海陵、吴陵)，1949年5月首次成为县治所在地，称泰县，1994年改设为姜堰市，2012年12月17日，经国务院批准，同意设立泰州市姜堰区，以原县级姜堰市的行政区域为姜堰区行政区域。

千百年来，这里一直享有着“鱼米之乡”的美誉，演绎着人水和谐的乐章。

生我养我的村庄，紧紧依偎在溱湖温婉的怀抱里，呈现迷人的水乡风貌。于是，我常常怀着一种感恩的心情去猜测我的先祖当初为什么愿意与水为邻，选择了这么好的一脉风水，他们的子孙后世才得以绵绵繁衍。

家居三五间小瓦房，一座普通院落，与水相邻，虽没有花木盈窗、花覆书床之美福，但只稍出得门来，便有树篱绿径，供你直达湖边；而到湖边之后，就会觉得一切都会变得欢欣舒畅起来。

你看，两岸田畦，插秧时碧绿连天；收割前黄金匝地；四时景色，各有鲜姿灵态，令人难以描述。特别是正月里，油菜花开，嫩黄漫天，清香盈溢，一阵风过，便能传三乡五邻，试想身在其中，能不心旷神怡？！

记得儿时与小伙伴们在河边丢石子，就要被大人们呵斥。倒是夏天的傍晚，小伙伴们光着身子在河水中腾跃戏舞，却能获得大人们的笑容。盛夏的季节里，到了下雨的时候，另有一番情趣，我可喜欢看着那雨水落在水面上的姿态，边看书边聆听着雨水与河水发出的相吻之声，还觉得挺有诗意的。

“本无尘俗气，才在水云乡。”我总是固执地认为，只有这里清洁的水土和淳朴的乡风，才最适合菱荷生长。就像故乡的女孩子，被甘美如醴的溱湖水滋养着，个个出落得清秀水灵。六月盛夏，走在溱湖边，仿佛走进了孙犁笔下风光旖旎的荷花淀，走进了一个由碧叶粉莲营造的清凉无边的世界。

在工业化、城市化浪潮势不可挡的今天，一条条河流、一座座湖泊因不堪重负，无法忍受工业废水和生活垃圾的污染，窒息得快要死去。而溱湖依然云水茫茫，湛蓝明澈如大地的眼睛，呈现一种鱼鸟亲人近乎原始的生态美、自然美。这不能不说是溱湖的幸运，是故乡人的福祉。我想，生活在溱湖畔的人们一定如我，面对养育自己生命的母亲湖，心底涌起一份知恩图报的念头。

在经济高速发展，城乡建设日新月异的大潮中，我国无数古城、古镇，特别是经济发达地区的古城、古镇，都竞相改变着历史容颜，展示出时代气息。然而，当人们改善了居住条件、享受着现代化生活的时候，在不知不觉中，让原来城镇中的历史文化，尤其是古代的各类房屋建筑逐渐消失。不过，住久了高楼大厦，又有人回转头来，对过去长期生活的古城、古镇产生了无限的眷念，想再回去看望失落的故土。于是乎，得以幸存的一些历史文化名城、名镇相继成为旅游目的地，得到人们的重新认识和钟情。值得庆幸的是，姜堰境内竟奇迹般地保存了一座与水为邻、好似定格在历史时空中的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溱潼。

溱潼位于里下河地区的姜堰、兴化、东台三市（县）交界处，由古代凹陷地发育而成，四面环水，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叶轻舟。从境内出土的磨光石斧，可知在5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这里就曾有人居住。

南宋初年，知州岳飞，曾驻兵溱潼村。明万历年间，太仆寺少卿陈应芳绘制的《东下河水利图》上，开始正式出现了“溱潼”地名，距今已逾400年。

早期的溱潼人，当是依靠着肥沃的土地和无垠的水域，过着农耕与取鱼为生的日子。直至清康熙时，诗人吴嘉纪的咏溱潼诗中仍有“有船田父皆为渔，十口五口依菰蒲（菰：池沼里的草本植物，叫茭白）”的诗句。在漫漫的历史长夜里，这个小小自然村的农夫和渔民们，就这样一代一代地生生不息。

溱潼是一座与水为邻的岛镇，无数的码头和粮行就建在镇四周的水边上。现在我们走进溱潼，所见到的水泥路面大街和仿古商业大楼处，原本也是一条东西流向横贯全镇的夹河。河上曾架设过3座造型各异的拱桥。过去大大小小装满稻麦的运货船就来往穿梭于夹河之中。夹河南岸是一条名为竹河街的东西大路。沿河是一家接连一家的竹行。水乡船篙、农具、渔具多用竹子，需要的毛竹多。从宜兴和江西等地购进的毛竹，像一片又一片竹林依靠在河岸边。河面上一个接一个竹排，有时甚至阻塞运货的河道。

溱潼民居没有雕梁画栋，没有翘角飞檐，梁架简朴，装饰无多，崇尚朴实，不事奢华。这可能也与水乡人生活习惯和建房的理念有关。溱潼当地出产的砖瓦，土质细腻，色泽相同，规格一致，经久耐用，是建筑房屋的好材料，砌成的砖墙青灰勾缝，看上去特别的舒服。这里的砖，又是用于砖雕的最佳材料。

镇上各家门楼都用磨砖一层一层向外挑出，精工细作，美观大方。多数门上有砖雕“福”字和“喜鹊登梅”“桂树蝙蝠”的图案。少数院内还有砖雕仪门和正对大厅的砖雕照壁，内容有三国水浒人物故事、渔樵耕读情节与吉祥如意的福、禄、寿等等。铺在室内陆面上的是特制大方砖。有的于方砖四角下置陶盆，不但防潮，而且人走在上面能发出空响，名叫响厅。

房屋全是小木作，榫卯结构，抬梁式或穿斗式，无雕刻和彩绘，也不用油漆，只少数梁头刻着花纹，厅屋当心间格扇的裙板上则往往有精雕细刻的“八仙人物”“四时花卉”“松竹梅兰”图案。

为了增加房屋的美感，溱潼民居在细砖砌筑的屋脊上，有别出心裁的打扮，即在脊的正中及起翘的两头，用青灰堆塑出立体的荷花、莲、藕、螃蟹，松鼠、葡萄、福禄寿三星等图案，生动活泼，惟妙惟肖。抬头望去，屋脊上的一堆一堆的灰塑，成了一道水乡特色颇浓的风景线。

古镇溱潼从远古走来，饱尝过数千年农耕和捕鱼的艰辛；进入清代以后，经历过制砖窑膛火焰千万次熔炼；上世纪初，创造过商品经济发展阶段特别的辉煌。今天，呈现我们眼前的溱潼，是一座美丽的水乡小岛，未有多少改变、保存完好的历史文化古镇。

唯物主义认为，一切事物都在运动中前进，世界上任何事物无时无刻不在改变。我们所说的定格和不变，只是相对于大拆大建、全部推翻过去重新建设、从形式到内容的彻底改变。实际上溱潼人家从室内的陈设，到生活设施也都在改变，都在向着人居更舒适的方向变化和发展。但这种变化没有割断历史，而是继承和保留小镇建筑和历史文化。

溱潼是十分重要的文化性资源，目前在古建筑民居、古街巷、古井、古窑址抢救保护和开发利用方面取得明显成效，历史文化名镇创建工作受到省市专家充分肯定，被誉为“里下河周庄”，并应和一年一度的“溱潼会船”活动，古镇的历史文化形象不断提升，倾倒中外游客嘉宾，成为全国很有名气的旅游基地。同时，无形文化性资源存量可观、品位较高，以“溱潼会船”为主要品牌的民族民间文化具有独特的文化影响力，“天下会船数溱潼”，引起中外游客瞩目。被列为中华非物质遗产名录的溱潼会船，是溱潼地区特有的民俗活动，一年一度，清明次日举行，四乡八镇的近千船只、上万船民，数万观众云集溱潼，现场旗幡拓展，竹篙如林，千舟竞发，鼓乐喧天。它的产生与南宋抗金、朱元璋与张士诚争战、明抗倭斗争等历史事件相关联，有许多动人的传说。现在，虔诚的供奉祭祀，紧张的竞舟比赛，精彩的文艺演出，形成了一种在我国很少有的水上大型庙会文化，具有浓郁、独特的水乡风情，是稻作文化标志之一。

素有“水乡明珠”之称的溱湖风景名胜区，是全国著名的三大洼地之一。溱湖风景区内的植被占景区总面积的87％，湖泊、河流等合占37%左右，其中因溱湖面积规模较大，且具备水环境和湿地生态的优势。溱湖首先开发的是喜鹊湖西南侧的旅游核心区和东侧的湿地森林公园，旅游核心区以游乐、娱乐和餐饮设施为主，湿地森林公园以休闲、观光为主，从而，在景区内形成一动一静、截然不同但又相互呼应的景观游乐区域。如今溱湖风景名胜区已成为国家5A级旅游景区。

溱湖茫茫无边的碧水里，菱荷密匝，鱼虾嬉戏，簖蟹横行；湖边大片的沼泽浅水里，苇草青青，野凫浮游，扬子鳄、麋鹿竞相嬉戏，汇成一派天然的野趣。环绕村庄的池塘和连接溱湖的河湾沟汊，几乎被菱荷的绿色填满了。“日赏碧波绿，夜枕流水眠”。水是柔美清润的，但也能产生坚韧深远的力量。水的性格特质，就是在平静、含蓄的表面下蕴合着激流，就像是力量和气质的积累，最终内化为成熟。

水能养育生灵，水能滋润生命。站在家门口，我的目光常常被湖堤之外的绿色所吸引。那里堤荡如砥且地肥如膏。密如蛛网的沟渠河道，为一望无垠的田野提供了灌溉之便。春夏季节，秧禾青葱，漠漠乡野像铺了一块巨大的墨绿色的绸缎。微风过处，田野上泛起阵阵绿色涟漪。踏上田间阡陌，便会体会到那种“远草平中见牛背，新秧疏处有人踪”的情趣。待到八月中秋，稻花香，蟹脚痒，遍地流金，蟹市正旺。那时你才能真正理解什么叫“人水和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