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张小鱼：【年轻不懂钱钟书，读懂已是书中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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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不懂钱钟书，读懂已是书中人
——再读《围城》
作者：张小鱼
方鸿渐一生经历过四个女人，鲍小姐，苏文纨，唐晓芙，孙柔嘉。
(一)鲍小姐，一段无法言说的痛
很多人在谈到与方鸿渐有关的女人时，一般会谈到苏文纨，会谈到唐晓芙，会谈到他的妻子孙柔嘉。而对鲍小姐，一略而过或自动屏蔽。然而，我却觉得，她对于方鸿渐来说，不应该只是一个符号，而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女人。
鲍小姐，一个打扮时髦，年轻漂亮，个性开放，让男学生们看得心头起火，口角流水的女人。一个心安理得拿着未婚夫的钱留学而处处勾引别的男人的女人。方鸿渐，便是这芸芸男学生中之一。方鸿渐在鲍小姐之前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情场小白。虽然和点金银行周经理之女周小姐有过婚约，但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并没有真正的接触，周小姐便得病去世了。苏文纨就曾向唐晓芙介绍他时嘲笑他，说在学校时同学们曾叫方鸿渐“寒暑表”，意思就是女生们离方鸿渐越近，他的脸就越红。这种小白，在面对鲍小姐这种火辣性感的情场高手时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只要鲍小姐愿意，分分钟就会将他拿下。而鲍小姐选择方鸿渐作为自己的猎物的原因是：“她看方鸿渐是坐二等舱的，人也还过得去，不失为旅行中消遣的伴侣”。“二等舱”说明经济上没压力，“人还过得去”，说明她对他不那么讨厌，或许还有些许的好感。而在和方鸿渐的接触中，更发现方鸿渐的好面子和易于掌控，这也是她选择方鸿渐的主要愿因。她可以主宰整个事件的发展，并且有随时喊停的权利。
鲍小姐第一次勾引方鸿渐是用一句简单的“方先生，你教我想起我的未婚夫，你相貌和他像极了”，这一明显套近乎并兼挑逗的话语，却让方鸿渐心猿意马找不着北了，并且还当了真（虽然在亲眼目睹了鲍小姐未婚夫的那一刻，他想死的心都有），当时听了却是又害羞又得意。因为一个可爱的女人说你像她的未婚夫，就等于向你表示如果她还没有订婚的话，一切皆有可能。这对一个情场小白来说，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鲍小姐对方鸿渐的第二次勾引是在甲板上向方鸿渐要烟抽，他掏出香烟匣来给她一支，鲍小姐衔在嘴里，他手指在打火匣上作势要为她点烟的时候，她忽然嘴迎上去，把衔的烟头凑在他抽的烟头上一吸，那支烟点着了，并得意的吐了口烟出来。当时方鸿渐的反应是窘得似乎甲板上的人都在注意他，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无论其他人是不是注意了，同船的苏文纨绝对是注意了，觉得这两个人不要脸，在大庭广众之下借烟来接吻。这次勾引，虽然让方鸿渐觉得无地自客，甚至有些过分，但他更多的却是激动，是兴奋。
第三次是晚上十点，他们在甲板上乘凉，因为起了海风，大浪把船身晃得厉害，鲍小姐站不稳顺势倒在方鸿渐身上，嘴唇暗示，身体依顺着，方鸿渐便谗嘴似地吻了她。鲍小姐却假装生气似地一把推开方鸿渐说，今天够了，要是你不跟我胡闹，我明天－－－这说半句留半句的话，像一个蛊，撩拨得方鸿渐彻底迷失了方向。
第四次是船到了西贡，要停泊两夜， 鲍小姐同舱的苏小姐下了船去亲戚家吃饭。方鸿渐同舱的安南人也已到站，于是鲍小姐“不经意”地说了句“咱们俩今天都是一个人睡”这句明显暗示性的话语，使方鸿渐心中电光瞥过似的，忽然照彻。方鸿渐回到舱里，被折磨得坐卧不宁。直到听到鲍小姐那轻快的脚步声从卧舱那边传来。
方鸿渐就这样一步步地在鲍小姐的引诱下沦陷了。然而就在他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剧情立马反转，鲍小姐不理他了。因为船快到香港了！鲍小姐要下船了！她要先把身心收拾整洁，作为见未婚夫的准备。但是方鸿渐却似浇了一头的冰水，直到眼睁睁得看着鲍小姐扑向一个半秃顶的男人怀里。就此，方鸿渐的第一段恋情便画上了一个让他感到羞耻的句号。
之所以不称方鸿渐与鲍小姐之间的这一段情为初恋，而写作第一段恋情，是因为我们都对初恋是有洁癖的。初恋往往应该与美好，纯洁，单纯这些词联系在一起的，而他们之间只有暧昧不清。在这一段情中，鲍小姐是为了排遣旅途寂寞，方鸿渐明知鲍小姐有未婚夫还和她交往，难道不是想占便宜么？
（二）苏文纨和唐晓芙，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苏文纨和唐晓芙既是姐妹，亦是情敌。
苏文纨，一个家世良好，美丽大方，孤芳自赏的女博士。和方鸿渐本是同学，但那时方鸿渐是绝对入不了苏小姐的法眼的。而当终有一天，女博士这个头衔让她感到有些曲高和寡并，在权衡了方鸿渐的家世等等各方面的因素，准备低下她那高昂的头颅来亲近方鸿渐的时候，却被鲍小姐抢了先。
她从一开始就已经看到了方鸿渐和鲍小姐的结局，虽然心里可能用最恶毒的话语在诅咒他们，但表面上却显得风平浪静。反倒是方鸿渐在鲍小姐离去后，转而又向苏文纨表示亲近的方式用以疗伤，让人鄙视。苏文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却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连鄙视的表情都没有。这反常的表现简直违背了一个正常女人应该有的反应，这也正是苏文纨厉害与心机的地方。她就像一个胸有成竹的将军，不管战局如何扑朔迷离，他始终相信，胜利是属于自己的。对于苏文纨的这种大度，竟让方鸿渐突然觉得，苏小姐是最理想的女朋友，有头脑，有身份，带出去有面子，态度相貌算得上大家闺秀。然而，方鸿渐却对她不来电！他觉得他们俩个始终是两条平行线，无论怎样靠近，但终不会成为一体。也就是说暧昧可以，但结婚不行。因此，当在甲板上苏小姐借其手帕脏了拿去要给他洗时，当看见他的衬衫扣子掉了要给他缝上时，他一下子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起了恐慌。方鸿渐认为，洗手帕，补袜子，缝纽扣，都是太太对丈夫尽的小义务，自己凭什么享受这些权利呢？假使订婚戒指是落入圈套的象征，那钮扣就是扣留不放的预兆。方鸿渐这次变得狡猾了，他要做这次事件的主宰。既享受着暧昧带来的愉悦，又保证这事态在可控范围内。就这样短暂的暧昧了两天后，船到上海，他们各自回家，分手作别。
如果方鸿渐没有再去看苏文纨，如果唐晓芙没有去找表姐玩，就不会有以后的爱恨纠缠。
点金银行按部就班的工作实在是太无聊，现成的女朋友又太缺乏，好比睡不着的人，顾不得安眠药的害处，先要图眼前的舒服。这便是方鸿渐的可恨之处！既然不爱，何必撩拨？ 所以说，所有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方鸿渐本是打着试试看的心态来找苏文纨的，然而，却在苏文纨家碰到了方鸿渐心口一生都无法抹去的朱砂痣——苏文纨的表妹唐晓芙。一个不施粉黛，不娇柔做作，青春亮丽，开朗大方的女大学生。方鸿渐对唐晓芙的第一感觉简直好得不要不要的，他把她比作新鲜的水果，看到她说笑时露出的整齐的牙齿，想作她的牙刷。他甚至说她是摩登文明社会里的一桩罕物。这次，方鸿渐是无可救药的沦陷了，不过，这次是自愿的，上次是被鲍小姐牵着的。自从见了唐晓芙，方鸿渐找着法的去苏文纨家，然而苏文纨开始却以为方鸿渐是对自己上了心。其时，唐晓芙对方鸿渐并没有太好的感觉。直到有一次，苏文纨似“有意无意”地对方鸿渐说，别看她（唐晓芙）还是个孩子，她身边围着的人多着呢，这一句致命的话让方鸿渐倍受打击，他不愿相信他视若水晶一样的姑娘竟然是一个交际花。在一次和唐晓芙私下说话时，方鸿渐把这句话说给了唐晓芙，从此，唐晓芙对表姐有了戒心，同时，弄巧成拙，因为这一句话，反倒让唐晓芙和方鸿渐走得更近了。
就在方鸿渐和唐晓芙朝着幸福的方向顺利发展的时候，当方鸿渐打算向苏文纨摊牌的时候，苏文纨却早先一步，约方鸿渐去她家，在苏小姐家的花园里，那样诗意的情境，那样撩人的月色，在苏文纨的“命令下”方鸿渐吻了苏小姐。就只轻轻一吻，祸端就此酿成！虽然都是月亮惹的祸，但责任你却逃不脱。就在吻下的那一刻，方鸿渐如梦方醒，他匆匆逃离了苏家。回家立马写信给苏文纨告诉她，他爱的是唐晓芙！一个女博士的尊严立马掉了一地。而她最有力的反击便是：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转身便告诉唐晓芙方鸿渐是怎样的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最终，三败俱伤。
方鸿渐和唐晓芙是真心相爱的，爱之深，则责之切。唐晓芙生气地对方鸿渐说，方先生的过去真是太丰富了。只这一句，方鸿渐便知道他百口莫辩了。他也就大概能猜测出苏文纨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给唐晓芙讲他的故事了，或许从鲍小姐，或许从更早以前的博士头衔。他对她，没想隐瞒，但现在一切都好似变成了精心布置的谎言。然而在唐晓芙说出那句狠话后，自己也后悔了，她应该听听他的解释的，但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她当时却咄咄逼人，一点机会都没给他。
（三）孙柔嘉，一个心机婊？还是你，我，她？
小时候读《围城》，最不喜欢的就是孙柔嘉，觉得她不白，不富，又不美，而且妥妥的一枚心机婊。最喜欢的是唐晓芙，因为她身上具有我那个年龄段所向往的所有美好的东西。然而多年以后的今天，再读《围城》，却深深喜欢上了这个不白，不富，又不美的孙柔嘉。因为她的真实，她的可爱，和她身上的烟火气。这难道不就是生活中的你、我、她吗？这样大的认知变化，大概真应了张爱玲的那句“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吧。
很多人觉得孙柔嘉就是一个心机girl，方鸿渐的朋友赵辛楣就不止一次地发表过这一观点。而我不这么认为，她的那些小心机正说明了她是一个很坚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孙柔嘉初见方鸿渐的时候，就对方鸿渐有一点点喜欢，所以在他们乘船去三闾大学的时候，当方鸿渐绘声绘色地给她讲他杜撰的鲸鱼奇遇记故事时，她所表现出来的迷妹脸，应该是正常的表现。因为喜欢，所以相信。然而却被赵辛楣解读为刁滑。
当过藤桥时，看到胆怯的方鸿渐，她大方地对方鸿渐说，我走在你前面，你跟着我走，免得你望出去，空荡荡地，愈觉得这桥走不完。女本柔弱，为爱则刚。为了爱，她宁愿做那个小男人前面的大女人。难道不应该为她点一百二十个赞么？当时连方鸿渐自己都感佩，女人这怪东西，要体贴起人来，真是无微不至，汗毛孔的折叠里都给她温存到。
当孙柔嘉要方鸿渐给她出谋拒绝陆子潇对她的追求的时候，说我什么事都不懂，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你肯教我么？很多人看到这就受不了，这难道不是一个活脱脱的戏精么？我却想说，示弱难道不是我们自己恋爱中惯用的小伎俩么？为什么到了别人那儿就成了心机婊？
以及到他们婚后，孙柔嘉在方鸿渐因被姑母看不起而表现出的安慰与关心，在和大家庭里的妯娌相处时表现出的面和心不和，在和方鸿渐因鸡毛蒜皮拌嘴时的喋喋不休，在碰到丈夫前女友苏文纨时的尖酸刻薄与吃醋……好多人会更加坚定的认为，这婚前婚后的反差不正说明了她的心机之深么？我想说，一个人会单纯一阵子，但是会单纯一辈子吗？而让你讨厌的孙柔嘉，不就是现实生活中的你、我、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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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小鱼，女，毕业于陕西财经学院。爱读书，写字，尤爱古诗词。热爱生活，关注生活，更愿意描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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