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霜

白头霜

早晨醒来，看到气温低至0℃，这样的天气，外面一定会有点变化。

打开窗户，就看见了世界一片银白色！围墙外面，田野里，山坡上，屋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打霜了！赶紧关上窗户，却已经明显地感觉到那丝丝缕缕的寒气浸入了室内，直往毛孔里钻。

穿上厚厚的外套，跑到阳台后面去看竹林。平时挺拔的竹子，也在白霜的威力下变得沉默不语，白霜凝结在竹叶上，整个竹林似乎冰冻为一副静态的图画。在竹林里唱晨曲的鸟儿们也都噤了声，这一刻，世界仿佛停止了运行。

竹林附近的菜地里，树叶上，草地上，都有雪白的一层，像盐巴，像白糖。

特别是在墙外有一大片的油菜地，凝结的白霜在油菜叶子上有了优美的造型。真的是一朵朵油绿作底白花点缀的白玉霜花！按照一棵棵油菜的排列顺序，在田野里排列出一排排美丽的霜花。

顾不得寒冷，我上班途中，特意走出街道，绕道田坝，要去跟那些美丽的冬日精灵们近距离接触。小路上的泥地冻得硬邦邦的，走起来感觉得到踩碎冰渣的细微声音。我蹲下来，看到冬水田里的水面结了一层冰，有些小虫子冻在冰里面，留下它们在世界上最后的造型。

白霜为枇杷花叶勾勒轮廓，为地里的白菜画出醒目的花边，为一条条田间小路标出两条白色的航线。我用手机拍下这个冰霜世界的美，手机在0℃以下低温里也感到了运行不畅的冷意。双手在冷空气里多暴露一会，就僵硬通红，需赶紧揣进衣兜里暖和一会儿。脸又被冻得冷冰冰，用手捂一下，就像摸到了冰块。走在路上，脚却是十分暖和的。

很惊喜地在一家瓦屋附近看到一株盛开的红色月季花。地里是白霜，屋顶上是白霜，唯独两朵红花盛开在白霜世界里，特别耀眼。我以前以为只有梅花凌寒独自开，其实还有很多花儿不畏惧严寒。它们打开花瓣，开得美丽肆意。

走近小学校，孩儿们的喧闹依旧。不过，寒气里，校园里的钟声都显得缓慢暗哑了许多，好似声音发出来就被凝冻在风中。这么冷的天气，却阻挡不了小小孩子去上学，他们还是准点到达学校，甚至提前来到学校开始打扫操场的卫生。看着他们觉得寒气少了许多，温暖增加了一点。

进入三九，祖国大江南北都在一场大雪里欢呼雀跃，川北丘陵地区以连续三四天的白霜降临成全我们那份盼雪的童心。在数九寒天里，我佩服云南冰花男孩走4.5公里山路去上学的坚毅执着，我佩服菜市场每天早出晚归、脸部冻伤痕迹明显的菜农的勤劳勇敢，我佩服路灯还在闪亮已经在冒着严寒扫雪清路的环卫工人……

站在窗户后面看这个充满魅力的白霜天，脑子里闪现小时候的冬天，睡在被窝里，听见早晨起床做早饭的母亲说，打霜了，白头霜！母亲没有被寒冷吓到，反而语气里透出几分喜悦。

为什么会打霜啊？

这样的问题没人理会。直到上学后才从物理老师那里学到理论。受上空冷气团影响，地面温度极低，夜里晴空辐射降温明显，无风或许风小，地面水汽散发慢，从而形成了霜。特大霜冻对农作物有害，适量打霜可以冻死害虫，对庄稼有好处。

外面雪白，像下了一场小雪。听到这样的话，就算再冷也不怕，赶紧爬起来去查看。打开大门，乡村世界一片雪白，的确好像下了一场轻柔的小雪。我们搓搓手，缩缩脖子，配合母亲说一句好冷！趁大人不休息，就跑去田边捞出一块两块冰来玩。那么冷的冰，我们也敢于拿在手中，对着冰块看太阳，太阳就幻化出七色光来，红橙黄绿青蓝紫，特别美丽。

打霜天气，下午都要出大大的太阳，温暖极了，是小孩子的最盼。因为昼夜的温差，第二天又要打霜，如果天气一直晴朗，就会接连好多天早晨打霜，那真是真真切切冬天的感觉。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叫做白头霜。直到某一天猛然看到父母双鬓的斑白，才懂得那白头霜的深意。那凝结在原野里的一层白霜，多像父母头发的斑白，也像自己如今中年日益增添的白发。

我觉得，白霜是自然对万物的刷新和考验，白发是岁月对人生的奖励与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