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张浚救驾平兵变,岳飞初次败兀术
高宗不肯就座,群臣也一时无语。再候一刻,太后上楼。高宗请太后就座,太后不肯,乃凭栏呼苗傅、刘正彦。二人见太后,立马跪拜道:“臣请太子赵旉即位,太后出来稳定局面,方可免生灵涂炭。”太后说道:“徽宗皇帝任用奸侫,随意更改祖宗法度,联金灭辽,才有今日之局面。高宗皇帝聪慧孝明,只是为奸宦所误。今奸宦尽除,你等何苦相逼?不若老身与高宗皇帝一同执政,如何?”苗傅不依,坚称高宗必须退位。
太后说道:“苗傅,刘正彦,即使国家承平之时,以一老妇和一幼子也难执政,更何况时下正与金国战争,岂不是儿戏?”苗傅知事已骑虎,也不再顾忌,大喊道:“抗金,抗金,抗甚个鸟金。二帝见金,只知个请降;高宗皇帝见金,只知个逃亡。既只会逃,莫如便降了,倒叫天下太平。圣上今日若不肯退位,我二人解衣自戮于楼前。军士们再有所为,那就非臣所知也。”
高宗知事已无可挽回,只得同意退位。朱胜非大哭道:“臣为宰辅,当效王允跳楼骂贼,以死谢罪。”
高宗说道:“这又何必,且看事态发展,再死也不迟。”当下交待了退位条件,叫朱胜非传与苗、刘。是何条件?原来是:
一、参照对待禅位的徽宗皇帝,供奉不减。
二、退位后政事须决于太后和新君,苗、刘不得干政。
三、下诏后苗、刘领军回营,不得劫掠、骚扰百姓。
苗傅答应后,高宗即下诏逊位,诏称“自即位以来,强敌欺凌由朕而起,今不忍生灵炭凃,诏告退位。望与金国休兵和好。”宣诏完毕,苗刘即引军退去,喧闹于市集,并大呼“天下太平”。康允之受命去军营抚慰。当天高宗即往显忠寺去住。次日太后临朝,新君即位,大赦天下。尊逊帝为“睿圣仁孝皇帝”,改显宗寺为睿圣宫,只留宦官十五人侍候,其余遣散。
苗傅、刘正彦,原本只是见识短浅之人,得机行了这等大事后,却是既无董卓之狠,又无曹操之能,每日里上朝、回营,却是无事可干。
话说张浚,其时正驻守平江,接到高宗逊位诏书,不觉大惊。心知朝中必生了变故,一面差人去打听,一面急召刘光世、张俊、韩世忠来见。三人来到平江,苗刘兵变之事已天下皆知。会商过后,张浚发讨逆檄文,拥护高宗复位;刘、张、韩三人,各领一军,赴临安勤王。苗傅、刘正彦闻讯,大为惊恐,又没个主意,只得听了朱胜非所言,率百官奏请高宗复位。高宗还宫后,任命苗傅为淮西节度使,刘正彦为副使,着二人前往赴任。二人心有所虑,奏请赐免死丹书铁券,高宗便赐了二人,二人放心,率兵马离开临安。
后二人被韩世忠所擒,于建康被磔弃市。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书分两支。话说金兀术取寿春后,历时两月,击溃宋军,从淝水直抵长江北岸,一举攻占江北重镇和州。兀术欲从采石矶渡江攻建康,韩世忠手下猛将郭伟守住太平洲,兀术率军连攻一月,折损甚巨而不得入,急得每曰在军帐中跳脚大骂。答罕和曹荣,连,战数月,也是无法突破刘光世镇江防线,战事一度胶着。而又天不称其便,还未入夏,天已极热。金军不耐酷热,且又水土不服,多有病倒。兀术无计可施,又不愿退兵,只是一味苦撑。而粘罕在汴京,领军去攻洛阳,遇岳飞在汜水关阻挡。汜水关依山而立,金军“铁浮屠”无法施展,岳飞身先士卒,率军突击,连胜粘罕三阵,斩杀金军万余人,粘罕只得退回汴京。
反倒是那刘豫,命其亲戚子侄在济南府大募兵士,俱呼为“云从子弟'’,其子刘麟,携其侄刘猊,单募军十三万,号为“王子府十三军”,开到河南助战。刘豫一军一路招降纳叛,广施钱物,大许官位,进军最是顺遂。天气转热,南征金军不适,纷纷返回汴京。刘豫其军倒是越发壮大,已聚数十万之众,其势日隆。
哈迷蚩见兀术焦躁,天晚后请兀术江边散心纳凉。兀术问道:“军师,时下这个局面,你是个什么主意?”哈迷蚩道:“狼主为何不愿退兵?”兀术道:“我三次南征,都是半途而废,不得成了全功。每次退了占,占了又退,于心甚是不甘。”哈迷蚩道:“狼主啊,但说这回,粘罕大军攻洛阳不得,只能退回汴京,喇罕领军到了湖湘,军中多生疟疾,也只有北返汴京。我军在此江淮之间,又是如此形势,也是无可奈何呀!我军长于野战,如今都陷入了攻城,为之奈何?当年曹孟德败于赤壁,刘玄德败于夷陵,何况狼主呼?天时地利不与其便,若强力施为,反惹祸殃。为今之计,大军还是北返燕京休整,待天凉后再来。若强留于此,恐酷热过后,我军已无战力了。”
兀术道:“若如此,何日才能扫平南朝,一统天下呀?”
哈迷蚩笑道:“狼主,这一统天下之事,何其艰辛,哪是一朝一夕之事。古时秦一统天下,也是奋六世余烈而成功呢,你又何必执着于一朝胜败呢?狼主,我有个大方略,要与你相商。或可改变我金军秋来夏返,四处出击的局面。”
兀术大喜道:“军师快说来听听!”
哈迷蚩道:“狼主,这南朝有个老话,叫'以夷制夷’,我们何不照此来个'以宋制宋’?我们在黄河以南立个宋人为帝,由他立个朝廷,自筹粮饷,自募兵马,与那赵构南朝相争。我大金只需捏定其人即可。狼主大军只去紧要处着力,岂非事半功倍?”兀术略一思忖,便知是个好方略。便问:“军师当已有了这个人选?”哈迷蚩道:“当然,我想狼主若认可我这个方略,当也已有人选,狼主看刘豫如何?”兀术道:“军师一说,我便想到了刘豫。军师,此事甚大,当如何谋划,才可捏定了刘豫为我所用?”哈迷蚩道:“只要狼主同意了我的方略,剩下的事,我自会向狼主一一禀明。只是此事太大,狼主是否应向我太宗皇帝禀奏?”兀术道:“太祖老狼主委我扫南,便予我全权,南朝之事,由我一人决断。王叔太宗也依例委我全权。此事虽大,我也可一语而决,军师不用担心。”哈迷蚩道:“既如此,我与狼主且回大帐,让我细细道来。”
次日,兀术连发几道军令,令刘麟领军来江淮驻守和州;江淮金军尽数开拔北返燕京;令曹荣驻守淮泗修整;令刘豫回汴京待命。兀术与哈迷蚩领亲兵卫队赶往汴京,去见刘豫。
兀术到了汴京,见了粘罕、喇罕。粘罕先前战阵上吃了一箭,刚调养好又染了虐疾,弄得面焦脸枯。看见兀术,是大倒苦水,大骂岳飞。兀术说道:“王兄,待我将大事定了,必要去会会那岳飞,替你出气。”当下传令众文武大臣都上大殿来议事。不一刻,宋臣番将齐聚大殿,刘豫也到了。兀术说道:“本王赶来汴京,只为一件大事。本王欲在宋人中,立一人为帝,统御黄河以南,但不知何人合适。你等宋臣可推荐,也可自荐。”殿上宋臣,听说要立一人为帝,一时六神无主,交相私语。那刘豫听兀术所言,心中大喜,昂首出列,上前施礼,说道:“王爷,臣刘豫,自认有些才具,请自荐。若大金肯将黄河以南封与刘豫立国,当世代为大金藩国,纳粮输币,不敢稍怠;执臣礼,行臣事,永世效忠于大金。”众宋臣见刘豫自请为帝,都知他厉害,哪个不来奉承?一时份纷奏请立刘豫为帝。
兀术哈哈大笑,说道:“刘豫,你既有此大志,本王就许了你立国称帝。你且留一军驻守汴京,不曰我大军将北返。你可带南朝旧臣前去大名府,筹划立国事宜。待本王回京,请我太宗皇帝下诏册封你,你即可在大名府称帝开元。”当下吩咐摆宴,众人都来与刘豫道贺,一时满堂欢悦。
议定了刘豫之事,兀术、粘罕等人聚一处商议北返。兀术本意由刘豫接防汴京后,即率金军北返,经不住粘罕、喇罕撺掇,遂决意率金军五万人,水陆并进,去攻洛阳,若能擒杀岳飞,也可乘兴而归。兀术和喇罕引马军先行,粘罕和哈迷蚩将伤病的金兵并“铁浮屠”都送去北岸,再驾船去往洛阳。商议已定,分头布置。第三日,兀术领军直扑洛阳。
岳飞得了探报,起全军开往汜水关,迎击兀术大军。镇守汜水关的王贵见岳飞领全军而来,忙迎入关中。王贵问道:“大哥,如何将人马都带来了,若这里有失,洛阳可就无兵可守了。”岳飞答道:“不须多言,传所有将校俱来大堂听令。”众将校齐聚大堂后,岳飞说道:“众位兄弟,今日全军都在这里了,我已没有准备再守洛阳了,胜败只在此地。以往我宋军与金军相战,多取守势,守关守寨。我却从不喜欢防守,守方气弱,这是必然。我只喜进攻,马对马,兵对兵,以气夺敌,以势压敌。前几次对战粘罕,也未见他番军就是铁打铜铸的,一样是一刀毙命,见败则逃。我已探明,此次金兀术领兵五万,“铁浮屠”并未带来,金兀术自恃骁勇,我便要与他以勇对勇,以杀对杀。我军不足四万,但个个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这次我一不凭地势,二不使计谋,只与他堂堂正正列阵厮杀,定要一战打垮他的气焰,一战打出我千百年前的汉唐血性。敢去的都随我出关,不敢去的,尽可回洛阳,我决不责怪。”
众将校受了激励,个个振奋,相约赴死。
岳飞又道:“我军以步军为主,马军只有千余,金军则以马军为主。都言以步对骑,自取其败。我便要以步军击溃金人马军,看他马快,还是我大宋壮士的刀快。”
大喝道:“张宪听令,命你率步军三千,马军三百,沿山路隐蔽向东,待兀术大军过后,埋伏在他的归路上,见他败退,冲出截杀。你军多带弓,弩箭矢,不可让金军逃走,拦住他,便是大功一件;王贵听令,命你也率三千步军,三百马军,随张宪之后,进至金军侧翼山脚处埋伏,见金军败退至张宪处,两军接战后,你即引军杀出。你军多带旗帜,使金人以为你兵多。你若能赶金军向北而逃,便是大功一件;众将听令,明日兀术大军到时,我军尽数出关,关上不留一人。所有马军跟我身后,步军不带大盾,不列盾阵,一律持攻击长刀、长枪。明日唯一战法,便是进攻,进攻。”众将校散去,各回营传令,一时全军激奋,只待一战。
次日天明,全军尽赐酒肉,饱餐战饭后,尽数出关十里,摆下战阵。岳飞一马当先,立于军前,张保、王横持棍,左右相护。身后汤怀、张显、牛皋、施全、吉青、毕武、孟安、董先等一众将领列于身后。略过半个时辰,兀术大军滚滚而来,相距一箭之地,也摆下战阵。岳飞也不着忙,待金军列阵完毕,带了张保、王横,催马上前。兀术早见宋军阵前一面大旗,上绣一个斗大的“岳”字,见旗下主将上前,知是岳飞。便也提了宣花月斧,催马上前。十几个番将见狼主上前,也都催马跟在兀术身后,呈一列护卫。汤怀等见了,也一起向前,列于岳飞身后。
兀术见来将银盔银甲,内衬白罗袍,跨下白龙马,掌中亮银枪,知是岳飞,早就听粘罕说乱了嘴。兀术有意压压岳飞气势,乃高呼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本王斧下不杀无名之辈。”岳飞怒道:“金兀术,我早就识得你这毛,贱。你欺我大宋无人,屡次兴兵,掳我二帝,杀我军民,焚我城廓。岳某恨不能食汝肉,寝汝皮,今日还敢在这两军阵前张狂,今日此处便是你葬身之地。”纵马挺枪直奔兀术。
金兀术正欲迎战,身后一番将飞马而出,大呼道:“狼主稍歇,待某家斩杀这南蛮。”正是番将扎合台,举刀来迎岳飞。岳飞见一番将抢出,正要斩将立威,也不多言,不待番将出刀,使个中平枪的绝杀,一枪直刺扎合台前胸。扎合台见岳飞枪快,抬刀往上一挡,哪只岳飞这一枪并未用力,只是个虚势,枪头忽撤,借扎合台大刀抬,举之力,枪头在枪杆下向上一拨。扎合台大惊,刀若被拨起,必是中门大开呀。立马改举为压,刀杆全力向下来压枪头,指望压住斜引。哪曾想这一拨也是个虚势,岳飞大枪回抽,力灌枪头,往那刀杆上一打,扎合台受这枪头一打之力,刀杆就几乎握不往了。岳飞大枪顺势直推,一枪扎在扎合台胸腹之中,顺势一挑,死尸栽于马下。这便是中平枪法的得意招式,称作一拨二打三平杆。
兀术见扎合台在岳飞马前未走一合便丧了命,心中大惊。早恼了又一个番将忽里刺,跃马挺枪直刺岳飞,岳飞催马迎上,看枪到顺势一让,二马正要错蹬,岳飞忽拔出'湛卢’剑,反手一削,早将那番将连盔削去半个脑袋,马跑出十几步,死尸方才栽倒。
岳飞连杀二将,众番将惊惧,一时无人敢出。金兀术见岳飞斩将立威,镇住了众将,不禁狂性大发,大叫道:“岳南蛮,休要猖狂,某家来会你。”催马上前,叫全身之力,举斧直劈下去。岳飞当年在黄河冰面上为救宗泽挡过兀术一斧,知此人神力惊人,也不敢怠慢。双手举枪,丹田叫劲往上一挡。但听“咔”的一声巨响,二人连人带马都是俱退三步。兀术两臂酸麻,虎口欲裂,忽想起当年冰面上,惊呼道:“原来是你。”岳飞挡了兀术一斧,也是气血上涌,头晕眼胀。哪敢怠慢,也不搭话,略定一下心神,跃马挺枪便刺,二人缠斗在一处。若论气力武艺,二人原在伯仲之间。这一番龙虎相争,是枪来斧挡,斧去枪迎,只杀得难分难解。两方兵将见二人斗得精彩,齐声呐喊助威,数万人高呼,声震云霄。
二人马打盘旋,斗了一个时辰,意有一百五十余合。岳飞见兀术武艺高强,知要胜他,必再施绝杀。借二马一错蹬,便将瓦棱金装锏握在手中,顺枪杆握定。这鞭锏乃是破甲利器。岳飞因见兀术披挂的是镔铁甲,恐宝剑劈不开,方才取锏来用,正是当年周侗所传的“枪中夹锏”。拔转马头再战,岳飞挡开兀术大斧,借二马相交,忽地挥锏直向兀术后背砸来。兀术见岳飞手中多出一支金锏砸来,大吃一惊。兀术也是了得,知躲不过了,一招“苏秦背剑”,宣花斧反手交于后背,气灌于背,来硬受这一锏。那岳飞本指望这一锏砸金兀术于马下,因是叫全身之力在右臂之上,电光火石之间,一锏砸在兀术的斧杆之上,斧杆又贴在后背之上。饶是如此,但昕“咔”的一声巨响,兀术大叫一声,马往前窜,一口鲜血是狂喷而出。
众番将一见兀术被伤,急迎上护住,便往阵中退。岳飞马快,早已赶上,口中大叫“杀”。汤怀等众将见岳飞伤了兀术,军心大振,领全军一齐向前,喊杀震天,直冲金军。金军兵将见兀术鲜血狂喷,败入阵中,也不知生死,一时军心大乱。岳飞已尾追入金阵,直来杀兀术,几个番将护住兀术只管奔逃,搅得军阵大乱,宋军又掩杀而来,个个状若疯虎,只管乱劈乱刺。金人马军,优势便是个快速突击,不料让宋军抢了先机,撞过来便挤作了一团。宋军个个奋勇,刀劈斧剁,杀得金人血流成河,军阵大乱,眼见挡不住了,发声喊,一齐向东溃败。所谓兵败如山倒,众金军争相败逃,人、马相踏,哀嚎震天。逃了两里,张宪领军挡住去路,一阵阵箭雨,又射杀了无数金兵。张宪趁乱率马军直冲入金军群中。张宪神勇,不弱于岳飞,一杆大枪上下翻飞,连挑数员金将。正乱之时,王贵一军又从侧翼杀出,旌旗乱飞,也不知有多少人马。金军更是大乱,北面无敌,发声喊,一齐向北奔逃。
兀术吃了岳飞一锏,鲜血狂喷,几近昏厥。众番将护住,裹挟于乱军之中一阵奔逃,兀术才渐渐缓了过来。四处一望,已是兵败如山倒了。想要挣扎而起,已是力不从心,长叹一声,随众军奔逃而去。宋军急追,金军急逃,不觉便到了黄河岸边。粘罕和哈迷蚩率战船来接应,得了报,知道兵败,急命战船靠岸。哪想风大浪急,大船一时靠不过去,只在离岸百十米处飘荡,急得岸边众番兵大呼救命。船上粘罕、哈迷蚩也是跳脚大骂,只得放小艇向岸边来接人。
众番将拥着兀术到了岸边,一齐向船上大呼,又举帅旗乱摇。哈迷蚩一见兀术到了,急命几个小艇去接兀术。兀术上了小艇,因艇小,只三个番将将他护定,喇罕也上了只小艇。正离岸不远,便见岸上宋军大队人马都已杀到,一时杀声震天。原来岳飞兵马,多为步兵,金人多为马军,因是落后,这才赶到。
众番兵哪还有斗志,狼主和众将领都上了小艇,宋军杀到,番兵们眼见无路可逃,有的反身来斗,有的跳入河中,也不管会不会水了,只来抢小艇。护定兀术的番将一面喝叫番兵快划,一面拔刀乱砍攀艇的番兵。整个岸边、水中,尽是番兵,哭嚎呼救,响彻天地。
众将拥着岳飞来到岸边,见兀术在一小艇上,离大船越来越近,都大呼可惜。正在此时,那小艇忽地侧翻,兀术几个都落入水中。兀术在奔逃至河岸时,见要渡河,便让几个番将为他去了盔甲。兀术原也会水,落入水中后,一是水急浪大,二是有伤在身,只在水中挣扎。哈迷蚩急叫一艇来救兀术。忽地水中钻出一条精壮汉子,上身精赤,一条胳膊夹住兀术脖颈,一手划水,便向岸边游来。岸上宋军,见那汉子擒了兀术,大声叫好,水性好的,便脱了衣甲,要下水去帮忙。也是天不灭兀术,初落水中,兀术大灌了几囗水,也是一阵迷糊,被那汉子挟住,游了几步,便已清醒。兀术力大,虽受了伤,这生死存亡之时,也是生出了一股急力,两手掐住那汉子手臂,只一扭便脱了出去。救他的小艇也到近前,兀术急游几下,扒住了小艇,番兵将他拖了上去。那汉子冷不防让兀术挣脱,急要再来抓时,艇上番兵已抡刀往水上乱砍,让他近不得跟前。又几个番将坐的小艇也围了过来,都拿兵器乱砍。那汉子见无望,潜入水中,不见踪影,却见水中一个个番兵沉了下去,一股股血水冒了上来。
岸上岳飞和众将士见此一幕,俱是大呼可惜,眼睁睁看兀术坐小艇靠拢了大船,顺软梯上去了,也都无可奈何。
此一战,金军除两千余人上船逃走外,其余或战死,或淹死,几近全军覆灭。兀术吃了岳飞一锏,已是内伤,又在水中一翻扑腾,是大病不起,直至回到燕京,方才见好。岳飞之名,始传于北国。
岳飞收兵,清点己方损失,也是大叹金人悍勇。马步军三万七千余人,死伤近一万七千人。马军一千余骑,尽皆战死。岳飞、张宪带伤,军中众将校,更是无一不挂彩,无一不带伤。岳飞一面命救治伤兵,收殓战死者;一面叫清点所获马匹、军,械、甲衣等物资。正忙乱时,小军带一人来见岳飞,原来是水中擒兀术那汉子。报了姓名,叫作阮良,原是梁山泊水军头领阮小七之子,一直在河上讨生活,本是要来投岳飞,因见兀术兵败,想趁乱在水中擒了兀术作个见面礼的。岳飞大喜,留他在营中,日后若建水军,阮良自有大用,
岳飞回了汜水关,将战事写一奏表,向在临安行在的高宗报捷。依旧留王贵率一军驻守汜水关,余者尽回洛阳。又在洛阳张榜募兵,不多几日,岳飞大败兀术之事已传遍河南,各处立志抗金的儿郎都来投军。岳飞见前来投军之人颇多,乃与众将商议,要以韩信“十七律五十四斩”治军,何为这十七律五十四斩?乃是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怨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治,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其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合,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其九、所到之处,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其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其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岳飞见众军疑虑,乃说道:“众位兄弟,现我军孤悬洛阳,与金人虽战数阵,皆胜之,但金人战力之强悍,军纪之严明,我也是敬服。金人此次,发起的是一场灭国之战,而我宋军,数十年未历大战、苦战、死战,已军纪松驰。我等只有重建一支铁军,才可与金人死战到底。此十七律五十四斩,虽则苛酷,却是治军不二法门。众兄弟若愿随我岳飞,再建我宋军劲旅,非倚此军规不可。望众兄弟严以律已,刻守军规,以身作则,莫让岳飞难作。此次各募兵之处,张贴此军规,肯遵守者,方许入军。宗大人曾对我说,我宋军动辄十数万击敌,却似乌合之众,一触即溃。以我看来,军纪不严罢了。此次所募兵士,俱要向其言明,入我军者,若以升官发财为愿,敬请离去。我军乃是一座火炉,是铜是铁的,请来熬炼;是木是材的,莫来找死。往后与金人相战,多的是大战、死战。不以此苛酷军规治军,断难成功。'’
众将听岳飞此言,个个谨肃,乃以此军规,遍传三军。募兵之时,告之军规,晓以忠义,严选精壮,淘汰奸滑。一个月后,岳飞一军已有五万之众,声势大振。岳飞一面抓紧练兵,一面等候朝廷旨意,不提。
话说高宗在临安,自苗刘兵变后,每日闷闷不乐。又有太子赵旉,本只有三岁,吃兵变一吓,又是病了,高宗更是郁郁寡欢。过了月余,太子病愈,又接岳飞洛阳捷报,高宗方才有了些喜色。这日散朝后,正在宫中看书,内侍来禀,李纲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