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顾汉霞:母亲一路走好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23】
河南南阳 顾汉霞
母亲走了,一脸的满足和安祥,犹如深深的熟睡,怎么呼唤她都听不见了。望着母亲生前住的房、睡的床,坐的沙发躺椅……似乎母亲的身影在眼前晃动,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母亲的脚步声……今年夏天,可以说是我出嫁之后在家陪母亲最长的时间,四月六号回宛,八月六号返疆,在家四个月,基本上都是在母亲和儿子家穿梭,少则四、五天,多则半个月,与母亲接触多了,了解多了,心更近了,母女之间的感情更深了,更体会到人到老年的生活是多么的不易和无奈……
母亲生于1937年10月16日,属牛,今年84虚岁,母亲早就告诉我,今年是个坎儿,怕过不去,我劝她:身体好好的,别胡思乱想。其实我也担心:母亲一个人住一套大房子,虽说做饭有燃气,天热有空调,天冷有暖气,外出有代步车,室内有电视机,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但是毕竟八十多岁了,白天还可以,晚上还是孤单寂寞,万一有个灾生个病咋办?我说三个儿子家轮流吃住要好一些,母亲摇摇头:“能动弹就不想让轮流管,老了和年轻人吃不到一块儿,住也不方便,看着他们忙,我也帮不上,怕媳妇儿嫌弃拖累他们,更不想看媳妇儿的脸儿。”说着母亲流泪了,我理解母亲,也只能劝她,陪他流泪,这也许是所有老人的无奈和无助吧!我的三个弟媳对母亲都不错,但毕竟没有“小棉袄"贴心,也只能跟我说说心里话。我说,别难过,我退休了回来陪你,可是新疆有一个家,还有一个未成家的儿子,怕走时母亲难过,不得不满住母亲,带着千般不舍万般留恋离开老母,半月后母亲打电话问我咋不回家看她,我说回新疆了,她说:我也猜出来你回新疆了,不然咋半月了不来看妈,满着我干啥?回家是对的,二毛(我小儿乳名)没成家,当妈的不放心。”母亲并没有责怪我,反而让我觉得更对不起母亲!前年,弟弟带母亲去张家界旅游,上山走索道,下山乘缆车,走玻璃栈道年轻人都害怕,腿打颤,母亲一点不惊慌害怕,在弟媳和姪女的陪护下,竟然自己走完了栈道。后来母亲说腿疼,弟弟带她去医院检查,方知右腿股骨头坏死,医生考虑到她年纪大,保守医治一段时间后,弟弟给母亲买了一辆代步小三轮电瓶车,能坐能走,每小时25公里,有了这辆三轮车,母亲高兴极了,骑电动车赶集逛街、回娘家,串门聊天、打麻将。就在住院前一天,还骑电动车在村上大路边和人们聊天。母亲身体一至很好。前几年去北京弟弟家,自己还能爬长城,和儿子女婿一道游故宫、西单、颐和园,到天坛、地坛、圆明园,每天早上还到离弟家不远的小公园晨练,父亲去世后,我曾接母亲到新疆小住,那时我刚住上楼房,由于上班忙,无心打理盆花,购买的君子兰,金钱树等几盆真花相继枯萎死去,本身就兼教学生手工课,我便做了几束丝网花煞是好看,母亲看后自己拿起便做。我知道母亲心灵手巧,我们姊妹们小时候的衣服鞋靴,都是母亲亲手裁剪缝制的,弟弟小时候的缎面披风,老虎头帽子,绣花小鞋,都是母亲亲手做的。几十年不做细活了,母亲还是做的栩栩如生:蜻蜓展翅欲飞,蝴蝶翩翩起舞;郁金香含苞待放、五辨梅顶风傲雪、月季花五彩缤纷,各种花颜色搭配合理,花朵大小适宜,再配上精巧的花瓶或花篮,更是漂亮无比,母亲越做越有兴致,越做种类越多,摆了半个客厅,我让她歇歇,她说“没事干,着急"我上班没时间陪母亲,让她拿到楼下市场去(市场离我家很近),看是否能卖掉,谁知道买花的人很多,都夸母亲手巧,这样她更来了兴致,晚上也坐在灯下做,白天拿市场上卖,连队上的退休职工知道我老娘从老家来,没有退休工资,专程跑来买她的丝网花。他们特喜欢母亲做的蝴蝶和蜻蜓,说是跟真的一样,年前半个月时间,母亲做丝网花就卖了近千元,母亲把卖花的钱给我,我说这是她劳动所得,自己拿着花。母亲闲不住,如果不是做花卖花,她才住不了几天,挂念家中的儿孙,早吵闹着回家了!母亲勉强在新疆过了2010春节,元宵节没过再也挽留不住,没人送她也要执意回家,只好随同乡回南阳了!教师职业有一个好处,就是每年都有暑寒假,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假期,特别是近十年,每个暑假都回来,还在宛城购房,总想家有老母,多陪陪她,家里的三个弟弟都很孝顺,父亲走后,为不让母亲触景生悲,让母亲有个安稳舒适的家,在北京创业的二弟专门为母亲盖了两层别墅,大弟小弟每年都给母亲零花钱,姐姐更是四季购物不断,吃喝穿戴应有尽有,牛奶点心吃不完就送回,冰箱一年到头满满的。母亲还有个孝顺的外孙,每年都要给母亲千元以上的零花钱,几百元一件的衣服,每年都给母亲买,让村上老太太羡慕不已。母亲驾鹤西去,外孙还为她置了一个高质“房子"。每次我探亲回老家,总觉得自己离家远,陪妈时间短,心里有愧,总给她买一些喜欢的东西,围绕在她跟前,听她讲一些陈年旧事。每当看到母亲高兴的样子,我也由衷的欣慰。可以说母亲是村上唯一坐过飞机、火车、轮船、地铁、缆车的老太太。母亲常说:虽然年轻时辛辛苦苦,与父亲一道拉扯大了你们姊妹五人,现在过的都不错,孙子重孙一大群,除了一个人生活孤独些,也算是有福之人。
母亲好像有预感,夏天就把卡上的钱都取了,我说你花不了那么多钱,几千元放家里不安全,母亲说花着方便,万一她走了,儿子们不好取。她看我包里口袋里没有钱,硬要给我钱,我说钱在手机里,从新疆回南阳,一块钱没花,母亲翻转着看我的手机,惘然迷惑地问“钱怎么取出来?"我笑了,“不用取,直接转、扣都行。″母亲还是不相信,说几个姊妹们中,就我俩个儿子,买车买房取媳妇儿负担重,老了还为我操心,我安慰母亲,孩子们都能挣钱,有车有房不用我操心。母亲说:你也六十岁的人了,回来吧,姊妹们都在老家,叶落归根,你一人在新疆还是孤单哇。母亲十分勤劳,院子里有一片空地,母亲从不让地闲住,每年都种有些豆角、辣椒、韭菜等。去年刨了种的大祘,结果收获没有祘种多,母亲笑着说也不错,吃了一春的祘苗,明年不种了。正好我回家,她让我再翻一翻施点肥,明年还想种,说吃菜总是方便些。母亲爱干净。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衣服总是自己洗,夏天衣服一天一换,床单、被罩也是经常换洗,冬天天冷母亲睡觉带着秋衣秋裤,唯恐脏了床单被罩不好洗。母亲一年四季自己洗澡、洗头。坚持自己能做的事自己做,从不愿意麻烦儿女,就连住院期间,每天必须给她洗脸洗手,她才肯吃饭,从未拉在床上,尿在床上,干干净净的走完自己的一生。母亲这次住院是在12月13号。由于十年前父亲的突然离世,给我留下终身的遗憾,所以这次获悉母亲住院,我一定要回来,善解人意的李校长听说后说:母亲要紧,给老板讲下,回吧!搭班老师听说母亲有病,劝我回吧,别留遗憾!吐尔逊老师说:理解你的心情,回去照顾母亲吧!还让会计立刻结算了我当月工资!12月18号我从阿克苏直飞郑州,下午乘大巴到宛城二医院。母亲盼我回来,真的千里迢迢回到她身旁,站在母亲病床前,她表现得十分的平静,没有惊讶,没有激动,也没有流泪,只是两眼静静的看着我,抓住我的手不放,弟弟说也许妈不认识你了,前面一提到你她就哭,今天怎么这样平静?不会吧,几千里赶到母亲跟前,难道她真的不认识我了?我哭了,但母亲还是那样平静。第二天,小弟弟也从南方赶回来,一进门母亲就认出,说:小生。下午弟弟把姪子带来,母亲也认出,说:桓铭。我打开视频让她看上海的姪子,母亲眼一亮指着屏就说:龙飞。母亲没有糊涂,她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思念的远方儿女都回到了身边,心里坦然了,自然安祥而平静。第三天,殷营舅家的五个老表来看她们的老姑,她都能逐人说出他们的名子,并昂昂大哭。晚上,母亲趁弟弟不注意,拔掉了氧气管、流食管。早晨出奇的食欲大增,中午母亲又饱食一顿,我们欣喜极了:“妈妈好转了,妈妈可以不用流食了"可是到12点半,母亲安祥的睡着了,再没有醒来,这一天是2020年12月21号,正是农历冬至。
几天来,我一至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中,总在想:假如我晚回来几天,假如我晚回来一月,母亲会不会多活几天,多活一月呢?父母走了,犹如通向天堂路上的屏障倒了,没有了父母,我的心变了,像泄了气的皮球,如无根的小草,母爱如天,我的天塌了,母爱如海,我的海枯了,今后再没有母亲倚门盼的呼唤,再看不见母亲慈祥的面容,虽然也给母亲喂了茶喂了饭,但始终感到没能多伺候母亲几天,自己的归来让母亲没了念想,失去了心念的支撑而走到生命尽头感到遗憾。母亲一路走好,我会在心底为您点一柱心香,这辈子做您女儿没做夠,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