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港日报作品选〡徐强：书本比枪支更有力量

赵恒《劝学诗》。（本文图片均为网络资料图片）

北宋皇帝宋真宗赵恒写有一首《劝学诗》，全文如下：“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年轻时少不更事，感觉历史上的皇帝大多都是骗子，骗钱、骗色、骗人民，“骗了无涯过客”，所以我对赵恒这位仁兄的诗是很不以为然的，不但不以为然，而且嗤之以鼻。老婆饼尚且没有老婆，红烧狮子头尚且没有狮子，你说白纸黑字一本书，里面装有千钟粟、盖有黄金屋、藏有颜如玉，这不是指鹿为马、信口雌黄吗？

如今年岁渐长，滚滚红尘之中的人和事，林林总总阅过不少，回头再看《劝学诗》，竟有金玉良言、字字珠玑之感。抛开朝廷网罗人才、笼络人心的小把戏不谈，赵恒劝人“六经勤向窗前读”，确是苦口婆心，与人为善，表露出比很多皇帝都要宽厚仁慈的胸怀。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所理解的“高”，并非高低贵贱的“高”，而是说轻重、主次和缓急。人这一辈子，万事之中，当以读书为重、为主、为急，这么说大抵是不会错的。修齐治平，前提在于格物致知，如若不然，则人无一技之长，无以安身立命；国无可用之才，无以繁荣发展。通过读书学习，成就一个最好的自己，金钱和美女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当然，说“金钱和美女”，未免有些俗气，那么我们把它换成“事业和婚姻”，瞬间就高大上了。人人都有成功的事业和婚姻，国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章太炎先生曾经说过：“大概看前人已成的书，仿佛是借钱一样，借了来，会做买卖，赢得许多利息，本钱虽则要还债主，赢利是自己所有。”（《留学的目的和方法》）章先生的这个观点，我向来是双手赞成的。而且由于他的启发，我有了更进一层的想法，就是：与其说读书好比向别人借钱，毋宁说读书就像自己存钱。在善于把书本上的知识转化为对自己有用的养分这个前提之下，一个人读书越多，他所拥有的精神财富就越大，而他利用这笔财富所获得的种种好处，便相当于存钱产生了利息。读书的利息，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终生受益，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件可以捡这么大便宜的事情了。

我的书房里，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经史子集，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充栋汗牛。从前看着这些无处安放的书籍，我时常有一种头皮发麻、爱恨交加的感觉。如今转念寻思，“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这些在狭小的空间里泛滥成灾的图书，可都是作者耗费了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作品，是可以终身为我带来利息的存款，高兴都还来不及，有什么好抱怨的呢？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坐拥书房，犹如置身金库，南面而王。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一些事，让我对书本产生了无比崇敬的感情。在《华氏451》里，科幻作家雷·布拉德伯里虚构了一个禁止读书的国度，在那里，消防员的职责不是灭火，而是烧书。这个虚构的故事，让我深感自由读书之宝贵。巴基斯坦女孩马拉拉在遭受恐怖主义者枪击之后说的一段话，加深了我的这种感觉。她说：“让我们开展一场对抗文盲、贫困和恐怖主义的壮丽抗争，让我们捡起我们的课本和笔，它们才是威力最强大的武器。一个孩子、一位教师、一本书和一支笔可以改变世界。”（《我是马拉拉》）

诚哉斯言。正如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所写的那样：“人可以被毁灭，却不能被打败。”武力可以消灭人的肉体，却无法征服人的灵魂。惟有观念可以改变观念。人的自由发展、社会的开放包容、国家的繁荣昌盛、世界的和平和谐，无不有赖于观念之更新和进步。观念从哪里来？从实践而来，从书本而来，从知识而来，从真理而来。回到我国先贤的教诲，便是“格物致知”。

书本比枪支更有力量。如此说来，书房独卧，不仅是躺在了金屋之中，还相当于躺在了弹药库里。读书之乐，莫过于此。

电影《华氏451》剧照。

《我是马拉拉》，四川人民出版社。

《书本比枪支更有力量》选自2019年8月22日《贵港日报·文采》，编辑高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