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 || 陈嘉瑞:漫说李宗奇
李宗奇先生
漫说李宗奇
文/陈嘉瑞
一直想写一写李宗奇先生,一直下不了笔。因为给李宗奇先生写文章的,都是贾平凹、余秋雨之流。这就好像李白到了黄鹤楼见了崔颢的诗,“眼前有景道不得”。等到要下笔了,却发现本来是专门要写李宗奇的,却绕不开他身边的朋友。
吃人的嘴短。5月10 日,李宗奇先生在钟楼同盛祥请朋友聚会,马河声代为召集,嘻嘻哈哈来了一桌子,我也混迹其中。关中牛去年出版了百万巨著《半阁城》,大发牢骚:说如今作者花钱出书,书出来了送人,朋友不出钱不说,还得作者花钱请客!李宗奇先生新年刚出了一本书,叫《迟悟集》,要送给大家,那一天的请客,似乎也有这么一点意思。谁知饭桌上大家撇开了主题,谝开了书法绘画陕北民歌,李宗奇喉咙上下几次插不上话,史星文却趁机发送他的“非法出版物”《史星文砚边记联》。马河声急了,拍着簸箕大手:嗨嗨嗨,今天是谁的场子,咱把主题不要弄偏了!喧嚣这才沉寂了下来,“文坛金牌主持”的这一提醒,大家才灵醒今天是吃谁的饭来了。
书搬上了餐桌,李宗奇身边挤满了人,都要签名哩。《迟悟集》曾请乡党马河声画了一幅作者漫像。这时候马河声说话了:人家外散文,才是叫散文,我的画是跟着人家的散文沾了光了。李宗奇边签名边歪着头说,人家的画画得好,读者拿到了书,撕下漫像就把书扔了。李宗奇从厅长的官位退下来了,马河声说,你从大官上下来了,不当厅长了,你就是哥,你还会越活越年轻,过两年,你还就是我的兄弟了!李宗奇的脸上笑开了花,嘴上连连说好,眼中却噙上了泪。说到漫像,令人又想起李星的话。李星对李宗奇有一幅文学漫像:他像一头永远低着头朝前拽的关中牛,包括他宽阔的额头,和善的好像永远向前方看着的一双大眼,两片厚厚的嘴唇,比牛只缺两只弯弯的犄角。说到这个形象,贾平凹的描述是:大凡有什么文艺沙龙,门一推,一张胖乎乎的圆脸就出现了。
薄嘴唇的人善言,李宗奇是厚嘴唇,却能说得太,当为“宗奇”中之一奇。见识过一些李宗奇先生出场的场合,一些高层论坛、开幕式、研讨会,李宗奇的说话水平都是“飞机上挂电壶”,而且吃捧,规格越高,他发挥 的水平越高。没有草稿,不列提纲,语言凝练如古文,论述干净如诗句,抑扬顿挫如主持。且时不时的,会爆出几句风趣幽默。贾平凹60大寿,感慨地说:怎么突然就六十了,很丢人的。李宗奇在平凹过寿时讲的话很是精彩。话题谈到贾平凹的字画,李宗奇说其全然不顾中国通胀、日本辐射、利比亚战乱的影响,价码一个劲儿涨。有人背地里骂,可登门者有增无减。又说贾平凹经营字画是卖红苕的水平,生人熟人一个价。喝着陈茶,囤着新茶。谁送的烟先存着,慢慢抽旧的。说马治权,杂文文笔犀利、刀光剑影;书法风骨嶙峋、淋漓厚重,感叹道:“马老,你别左一枪右一枪,文人圈里还有人没有脱贫呢,你让人家也领一点风骚吧!”说到遆高亮,他由“遆”姓入手:说“你想过没有,帝就够厉害了,还让它坐了一个车,这无疑是如虎添翼。”
把嘴上很“能说”的话,落在纸上,就成了李宗奇先生的文章。官者写的好文章,这是“宗奇”中的又一奇了。李宗奇五十开外喜欢上了文学,用他的话说,“一时还热得凉不下了。”如贾平凹言,李宗奇的散文真情充沛、元气淋漓,是山野少女,健康纯净。他发在《美文》上的第一篇散文《母亲》,他说是流着泪一气呵成的。真情、真感、真性情,是李宗奇散文的一大特色。李宗奇说他写散文是一种业余爱好,是放羊的拾地软,既给了羊自由,又呼应了他的心灵感召。他的写作是文学情感上的“信天游”,不假雕饰。他这样一个业余的写作,使专业的作家也为之吃惊。2008年,他的《宗奇散文》获得了第三届冰心散文奖,2009年,散文精选获《十月》《延安文学》汉语言文学提名奖。他说他喜欢散文是透在骨子里的,散文是他心中的毛毛虫,时常蠕动着他心中的酸甜苦辣。这样的散文,不感动人也难。
李宗奇先生第三“奇”,是戏唱得好。在关中,会唱戏的大多是能人。李宗奇嗓亮音宽,戏唱得弦在弦上、板在板上。那天在同盛祥,和马河声叫板眉户《粮食》,二人如两只争斗的雄鸡,脸涨筋爆。遆高亮敬告马河声,说《粮食》的板路,李宗奇得过雷开元的真传。马河声不服,先声叫阵。一句“他姨夫悄悄地溜走了”,先得了一个满场好,接着众人就感到原汁原味的眉户,怎么遆高亮那天偏偏没有带板胡!一边的史星文不由得合唱着。马河声专门强调“一苗一苗都浇到”那个“一苗”,声腔伴着手势一起旋升。李宗奇一边只是笑,却是斜着眼,胸中大有远在其上的自负。后来,李宗奇邪路出马,煽了一首江西的民歌《棒棒》,笑得满桌子人肚子疼。可知他拿手的秦腔,比如《祝福》中的“盼新人”、《血泪仇》中的“手拖孙女”等名段,该是何等的厉害。
你可能想不到,李宗奇这样一个憨厚或貌似憨厚、浓眉大眼、敦敦实实的渭北汉子,还是一个麦秆里睡觉的“细客”——会照相。李宗奇的摄影可是迷到了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里。他摄影往往很辛苦,一会儿蹲着,一会儿弯着,爬高沿低,头顶的一绺头发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摇曳。他用手捋,偶尔也扭头一甩——这是遆高亮先生对他摄影形象的描写。许多的摄影师,并不知道《墨经》中记载了直线前进、光的反射、平面镜、凹凸面镜的成像奥秘,《梦溪笔谈》里记载的“小孔成像匣”的原理,李宗奇都知道。他为摄影下过苦功夫。他悟到摄影不是照对方,而是照自己。摄影者有什么样的素养,照片中就有什么样的影子。许多人照相照了几十年,悟不到他这个层次。
还有令人嫉妒的,李宗奇竟然还能写书法,还能画画。兔年初秋,他给马川画了一幅“一马平川”。画面上的一匹骏马四蹄踏云,气势奔腾,画上的四个大字笔酣墨饱,颜筋柳骨。其上一段题款文字,情真意切,笔底生风,尤其末尾“也”字收尾之笔,堪为唐人怀素之附体。谢天祥看了大惊:“我哥可以卖画了,这年月谁管谁呀,把人先轮圆!”李宗奇的书画作品不多,但他的书画有着魏晋的山林、元明的意蕴,文人的血脉,渗透到丝丝的羊毫和汩汩的墨痕中,令人惊讶通感的神奇。
如此“宗宗之奇”,其名以“宗奇”名之,便也不足为奇了。
有意思的是,在书文同道上,李宗奇和马治权相互砥砺。马治权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讲,李宗奇简直就是为了他而到政协的。他赞美李宗奇的文章:“篇篇有宗,宗古典风范:字字出奇,出自己之奇”。李宗奇赞马治权的书法:“血性之人,真草隶篆皆工,古拙、稚呆,字里塞着钢筋,韵里透着温暖,令人回味无穷。”马治权看到李宗奇的好文章,玩笑说“真是三天不学习,赶不上李宗奇啊!”李宗奇则呵呵而回:“舒服话听了就是舒服”。这一对文化挚友,酿成了长安文坛上的一段佳话。
李宗奇先生,我呼其为李老。
2013、8、24 长安采兰台
作者简介:陈嘉瑞,散文作家,文化学者,陕西省赋学学会副会长兼副秘书长,西安诗书画研究会副会长,陕西秦域文化传播中心副秘书长,西北大学现代学院文学研究院特聘研究员,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右任书院兼职导师,陕西节庆文化研究会专家成员,陕西秦饼文化研究会专家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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