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赵明宇小说:窝头媳妇
窝头媳妇
赵明宇
村里人对窝头媳妇啧啧兴叹羡慕不已的是那半车煤。
那年冬天,院里的水缸开始结冰了,窝头家里还没有过冬的煤。不是没有煤,而是没钱买煤。冬天可咋过啊,窝头媳妇蹙紧了眉头,说窝头啊窝头,你干脆叫窝囊吧。大人还好说,老人孩子每个暖和地儿可不行啊。
一说到老人孩子,窝头媳妇就心里不好受。靠窝头打工挣钱,还不够孩子交学费。秋天里,老娘一场病,在县医院住了七天,又把这个破家捅了个大窟窿。
窝头媳妇一跺脚,决定去邯郸找老姨借钱。
老姨在医院住着,窝头媳妇没借到钱,反而买了一兜子鸡蛋去医院看望老姨,花光了手里的钱,连回家的路费也没了。眼瞅着天快黑了,这可咋办啊?她没去车站,而是在路边截了一辆拉煤的大货车。大货车拉着一车煤去山东,正好从窝头媳妇的村口路过。
半夜时分,村里人听到咣当咣当响,出来看才知道大货车给窝头家里卸了半车煤。开始有说闲话的,可是闲话归闲话,这黑亮亮的煤,有好几吨,足够窝头一家温暖几个冬天。这一想,窝头媳妇那叫本事!简直就是穆桂英,简直就是花木兰。再看窝头媳妇,这个美人坯子,小脸蛋真是没白长。就连村里的几个母老虎也说,窝头媳妇看上去像个软软的柳条儿,不爱说话,真看不出还有这能耐。
认为窝头媳妇的脸蛋没有白长的,又得到了一次验证。窝头和几个村里人一起去县城卖西瓜,被管市容的人扣了三马车,让交罚款。窝头他们几个人掏干了口袋也没凑够钱,就找熟人,一连找了好几个也不好使。没办法,窝头媳妇亲自出马,也不知道跟管市容的人说了啥,就把三马车带回来了。
儿子长大了,在街上走,这个说像村长,那个说像会计,还有的说像镇上砖瓦厂的厂长马大头。这话渐渐传到了窝头的耳朵里,窝头心里窝火,有一次浇地,和村长争持,一气之下打了村长一拳头。窝头还是释放不尽心里的烦闷,喝醉了酒,呜呜哭。窝头媳妇就猜出来是咋回事,给了窝头一巴掌,说别人怀疑我,说我的闲话,你也怀疑我?孩子姓的是你的姓,管你叫爹,你倒是糟践自己。走,咱们去石家庄做亲子鉴定,看看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种,让我也讨个清白。
窝头害怕了,忙不迭地给媳妇赔不是。
冬天没事干,窝头与人赌博被派出所带走了,要村长出面担保,再交五千块钱才放人。窝头媳妇去找村长担保,村长不去。窝头媳妇说,咋,你还记恨窝头打你那一拳?窝头为你养大了儿子,就凭这一点,打你一百拳头也值了,难道还换不来你去派出所说几句话?
村长蔫了,挠着头去了派出所。
窝头媳妇又去找马大头,说大老板,五千块钱对你来说,是小钱,老妹儿有难,帮一把。说完转身就走。马大头愣一下,把钱送到了派出所。
儿子上大学走了,窝头和媳妇闲了下来。窝头媳妇可闲不住,找马老板,要在砖瓦厂的废弃土地上建了一个养老院。马老板只顾抽烟,不说话。窝头媳妇说,你干了半辈子挖坑的事儿,也赚足了钱,现在国家不让烧粘土砖,你的砖瓦厂要关闭了,你就干一件积德行善的好事儿吧,有钱有土地,正好利用上。马老板笑笑,真看不出,你这小娘们儿还挺有心计。我这里好说,钱,土地都是现成的,关键是你们的土地爷说话,去县里跑手续。
窝头媳妇说,我去找村长,你这里答应了,就好说了。
养老院很快就建起来了。窝头媳妇把村里的孤寡老人集中到一起,她和窝头专心伺候这些老人。窝头媳妇不嫌脏,把老人收拾得干干净净,老人们激动得流泪,说窝头媳妇像亲闺女。窝头媳妇笑得咯咯的,说我要有这么多的老爹老妈,那还不幸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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