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使者

2009年9月臭小孩们才12岁。互为好友朝夕相伴之余,还成天齐齐跑来办公室粘着我。后来更是过分,竟然邀我加盟“臭名昭著”的“四害组织”——理由十分充分:

张希文嘛,就是蚊子;李皓嘛,就是耗子;谖子老师你,满脸雀斑,叫你麻雀可不是正合适?!英俊小生邓哲,为了加盟组织,全然不顾自己与“四害”并无关联,毅然决然当上了蟑螂。

“四害组织”历史悠久,并没有随着臭小孩们升入高中和大学、我离开学府又回到学府而解散;并于近日荣耀更名为“学府青年”——令我“老怀甚慰”:这一回听起来,总算是正派多了!

小耗子和小蟑螂一边为考研做准备,一边兼职做家教或进入培训机构任教;小蚊子在少儿编程培训机构干得热火朝天、信心满满;大麻雀不当语文老师不应付中考啦,改为和一群爱好文学的孩子们聊文学。

四个人都不是正职老师,却都身处教育行业。群里一会儿晒作业一会儿问疑难一会儿探讨教育现象,令我兴奋又感喟——

我的臭小孩已经开始有了他们的臭小孩啦!

我是有多老………………

那天我突发奇想,就在群里兴风作浪。

我发了一篇文章出来给他们品评,题目是《风之狂舞》。

小蟑螂踊跃发表评论:“嗯嗯,这一篇逻辑通顺,景物描写和情感表达契合得很好哇!”

过了一会儿我憋着笑公布文章作者——原来就是小蟑螂本人!——八年级作品。

小蟑螂表示:“诶,我写的?”“”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小耗子说她“在办公室差点儿笑出声来”,并且相当傲娇地表示:“我自己写的我就不可能不认识!”

下一篇出场的是《金黄色的哀伤》。

小蟑螂刚跳出来大叫“这一定不是我写的”,我就问他“喜不喜欢另一种风格的自己”,他措手不及,十分困扰。

这一幕令小耗子幸灾乐祸,笑得特别欢,还故意问小蟑螂如何评价;小蟑螂如实评价“好中二”之后,谜底揭晓了:其实,这是小耗子九年级的作品!

小耗子顿时开始奋力反驳:“哪里中二!”“现在看也觉得不错嘛!”“其实我记得这是我写的,我刚才只是故意……”

群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你看,这就是当老师的重大“福利”之一了。

我收藏着他们十几年前写下的文章、画的画儿,正如我藏着第一届学生2000年秋季参加校运会的选手名单,也如我收着第二届学生2003年用雪糕棒做的小围栏——每一根围栏上都贴着一个孩子的小小照片……

我在记忆里收藏孩子们由童年向少年过渡的模样,哭泣与忧愁,欢笑和向往,诚恳而不免稚拙的字迹,刚开始变声的调门儿……

若缘分眷顾,日后重逢,两相对照,多少惊喜;若失散于人海,我仍独自忆念,暗怀猜测,又是一番别样趣味。

有日说起学府往事,小耗子说:“我永远记得谖子老师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身可爱的粉嫩连衣裙……”

这次轮到我记不得,因为明明“一身黑”才是我的标配。

小耗子提醒我:“真的是粉嫩的!口袋里面是鹅黄色的。”

啊……,她不说我都忘了这条裙子呢。那真的是我所有裙子里面颜色最鲜嫩的一条了。

她说:“我可喜欢这条裙子呢!”

她又说:“你穿特别可爱!”

她还说:“总让我想到春天!”

她接着说:“对于谖子老师来说可能是一条普通的裙子,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可是和谖子老师初次见面时你穿的裙子!!!意义非凡!”

她不好意思地说:“啊,我居然能把一位老师去一个班级初次上课的情景描述得和初恋场景一样……”

我久久没有说话。

我想起小蟑螂说:“我记得第一节课谖子老师说:不要叫我'语文’老师。”

我想起小蚊子说:“我记得那时候谖子老师说:做题的时候,要弄明白出题人的想法。”

我想起许许多多我早已忘记,而你们替我记得的大事小事。

你们说我是你们的“时间使者”。

亲爱的臭小孩呀,你们也是我的时间使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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